舒慕言简直看不下去了,他撇开了儒雅温润,直接指着蔺禹城的鼻子破口大骂:“蔺禹城,你能有点脸吗?这样欺骗一个失去记忆的女人,这样诱哄一个像张白纸一样纯粹的女人,你良心过意得去吗?我虽不知你们二人私下是如何相处,但我从未听阿沈唤过你城城,你恶不恶心?”
蔺禹城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舒慕言的气急败坏。
这仿佛是一个失败者的歇斯底里。
舒慕言叫得越发激动,就昭示着他的失败是多么彻底。
蔺禹城心中竟然有一丝窃喜。
为着身边睁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姑娘对自己发自不能的爱。
是啊!
怎么不是发自本能?
若不是发自本能,她怎么会做出连自己都讶异的依赖举动?
若不是发自本能,她怎么会在一个记忆中模糊的人和一个记忆中清清白白无时无刻都守着自己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盼着自己早日康复的男人之间选择了那个模糊的人?
蔺禹城越瞧眼前这姑娘,越是欢喜。
他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瞳仁里就倒影出了她的样子。
他想对她说一句:丫头,谢谢你!谢谢你哪怕是病了,潜意识里还这样信任我!
舒慕言被蔺禹城淡然的眼神彻底激怒。
他以为,他方才的话至少能挑起这男人的半点情绪,至少会让眼前这男人觉得心虚,可是没有。
这男人还是那副样子。
只有在面对沈甜心的时候眉眼才会温柔些许。
看向他的时候,依旧淡然,兴许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怒气。
至于这怒气为何从那样明显的外露变成如今的隐忍,舒慕言不得而知,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是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这个男人仅仅是听到了出自沈甜心之口的那声“城城”,周身戾气就几乎全都散了。
舒慕言心里堵得慌。
他一脚踹上身侧的大树。
树干粗壮,枝叶葳蕤,舒慕言使出了吃奶得劲儿,却没能撼动这树干抖动一分。
蔺禹城看着好笑,善意地提醒道:“早说过了,你是文明人,不适合动粗。”
“蔺禹城,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蔺禹城低眉看了看沈甜心,伸手揉了揉这姑娘的发,点头,“对啊,我是很得意!”
沈甜心在她身侧,触手可及的地方,他自然得意。
“可医生叮嘱过,不要让她想起你,更不要让她再见你,因为和你有关的一切都会在不经意间毁了阿沈。如果你真有你所说的那么爱她,那你怎么忍心将她再次置于那样绝望的境地?是不是因为你没有亲眼见过她那时候的样子,所以现在你才能这么坦然,甚至轻描淡写地说一句‘都过去了’就可以作罢?”
蔺禹城眸色浓重,他搂紧了怀中的丫头。
“舒慕言,事关丫头,无论是我所亲眼看到的、还是我听你们向我转述的,只要是真实发生过的,就都是和丫头打断了骨头都连着筋的经历。我不会忽视,也无从忽视。只是她为何会陷入那样绝望的境地,你们真的想过吗?”
“那还不是都因为你!如果你能好好地保护她,她何至于陷入那种绝望的境界?以前谁见着阿沈不叹一句‘这孩子真活泼真乐观真爱笑’,可嫁于你之后,她到底是笑容变多了还是眼泪变多了,你心里没点数吗?”
蔺禹城很想说:我心里当然有数。就是有数,所以才觉得亏欠这丫头许多,是余生无论如何加倍去爱都难以弥补的那种亏欠。
可在情敌面前,他向来不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所以,蔺先生很霸气地回了句:“你错了。那是因为她患病的日子里,我不在她身边,更确切地说,是我被迫不在她身边。若是我守着她,她何至于此!?”
舒慕言:……
有那么一瞬间,舒慕言真的被蔺禹城这句话中的笃定给镇住了。
这男人也忒自信了。
他是觉得沈甜心有多爱他,才会爱到只有他在她身边,她就连病都能好得快一点?
许久,舒慕言冷哼了一声。
“蔺禹城,我不欲与你为敌,所以你别把我当成敌人,为着阿沈的健康,我想心平气和地与你谈一谈。”
“我一直都很心平气和!”
舒慕言:……
和着从头大尾都只是他舒慕言一人鸡飞狗跳了?
好吧,论段数,他还不及在商场这波诡云谲里厮杀过六年多的蔺禹城!
他的确只是个文人,是个兢兢业业的翻译家罢了。
“好,是我激动了。我只是觉得在阿沈没有主动想起你的时候,她还应该待在这里。这里才是她熟悉的疗养环境,如果贸然让你带她走,我怕她会适应不了…”
蔺禹城若有所思地看着舒慕言。
舒慕言迎上那目光,不卑不亢。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说这段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私心要将她留下。阿沈患的是精神类疾病,你我虽不涉足医学界,但总该知道人的大脑构造复杂,至今人类无法完全攻克,所以和大脑相关的病症也一直是未解的谜题。我亲眼见过阿沈发病的样子,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她第二次那样痛苦。
所以,能不能为了阿沈的健康,让她留下来。如果她自主地想起了你,并且决定回到你身边,我舒慕言对天发誓,绝不阻拦。只是若有下次,她再这样遍体鳞伤地来到我身边,蔺禹城…你再也不会有机会。我会倾尽我自己目前所有的一切去换她下辈子平安无虞。这…不是一句威胁,是我对阿沈的承诺。”
是他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姑娘的承诺。
蔺禹城这次态度很好,没有嘲讽。
他平静地答应了,只是提出需要附加一个条件。
舒慕言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他问:“什么条件?”
“我要在这里照顾她。”
“蔺禹城,你这么厚脸皮,阿沈曾经是怎么看上你的?”
“这是我和我家丫头的事情,不可对外人言。”
舒慕言转身,不想再多看一样他家阿沈乖乖依偎在蔺禹城怀中的模样。
那样的毫无防备,饶是他不愿承认,也的的确确是在他身边的她不曾有过的放松。
舒慕言说:“你问问沈伯父和沈伯母的意见吧,我做不了主。”
“那不是你的房子吗?”
“是啊,可我爱着的人住在里面,我爱着的人的父母也住在里面,我就没了发言权。”
蔺禹城:……
舒慕言肯定是故意恶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