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絮遵循着和他商量好的,她已经醒了过来,却没有下楼,只是一个劲地担心着,她不怀疑容朔的能力,也知道小钰很懂事,或许,她怕的,是那个真相。
容钰不是容子谦的孩子。
如果以后容朔知道了,他会怎么做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她没打算让这个秘密公布于天下,一个意外,带来了一个生命的降生,这场意外毫无疑问被赋予了其他的代价,并非是她不够勇敢,只是没有坚强到一定程度。
她现在已经步入了这个圈子,容钰的身份已经是透明的人,等到过几年,小钰长大了,就算是她能够保护好容钰,不见得他自己不会去翻看新闻,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残忍,不是他应该去接受的。
容朔连夜赶了回来,他来不及在倒时差,在飞机上休息了一会儿,到达之后,也来不及换衣服,就直接到了这里。
容钰和往常一样,起床之后就下楼吃饭,莫婶笑着和他打招呼,他也很有礼貌,看不出来心底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他往沙发那边撇了一眼,看见了容朔的身影,却无动于衷,没有直接扑过去,这足以表明了他的生疏。
“不要去和你大伯打个招呼吗?”莫婶提醒道,这段时间来,她对容朔的印象好了不少,尽管他不怎么爱说话,表情也不够丰富,但他总是在所有的关键时刻出现,并且亲自为连絮做很多事情,俨然他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如果不是知道他和容子谦的关系,莫婶估计已经在连絮耳边嘀咕,让她多关注眼前的人。
容钰又朝那边撇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他低着头继续吃饭。
他的反应,让容朔停止了自己的脚步,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吃饭吧,我等会儿送你去上学。”
事实上,容朔不是神仙,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心也有被刺痛到,或者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让他忽略了一个本质上的问题。
容钰的情况相当于单亲家庭,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这个角色的照顾,所以他的心里防备很严实,只会对自己的母亲,也就是连絮敞开心扉,其他的人,都不在这个范围内。
包括他这个大伯,充其量也就是和他关系不错的朋友,换句话说,是某个期待的感情,但也仅仅是在大伯这个关系上,要想有本质的变化,他的确很难接受。
“莫奶奶,我妈妈呢?”容钰突然提到了连絮,他的心中是有话要和连絮说的。
“这个,可能是还在休息吧,她最近工作忙,我想着她多睡会儿,就没有去打扰她。”
容钰点了点头,“那就不要去打扰她了,我吃饱了,去学校了。”
话落,他上楼去拿书包。
容朔从沙发上起身,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了眼手机发来的短信,然后去外面提车子。
他对这边是很熟悉的,毕竟是他选择的地方,他想,应该有一天,他们能够名正言顺地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如果容钰真的很排斥,那他也不能操之过急。
昨晚上连絮的担忧不是假的,她把小钰看得很重要,至于他们的关系,也是小钰迟早要面对的。
对于容朔送自己上学这件事,容钰并没有排斥,倒是还很习惯。
他拿着书包,主动坐在了后面,刚开始的时候,一言不发,像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才率先开口道,“你真的想当我的新爸爸吗?”
这次他没有叫大伯,而是用了你,似乎很没有礼貌,实际上是想要摆脱某种关系。
容朔扭过头,和他四目相对了瞬间,然后就把视线移到了路况上,用深沉的语气说道,“当然。”
“可是为什么啊?你明明是我的大伯,我们可以一起玩耍,我们还有很多的共同语言,我们甚至一起出去旅行,你也是我理想中爸爸的形象,但你不是啊,你是我的大伯,你是我爸爸的大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容钰停了停,又继续补充道,“我看得出来,妈妈已经有些喜欢你了,不然她不会主动和我介绍你,她从来都不是很主动的人,你知道吗?我的心情很糟糕,你们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的。”
“没有一开始,我们很慎重,你还小,有些事情理解得不够全面,你认为我可以和你一起生活,能给你们带来幸福,还能够善待你的妈妈,那么,为什么要纠结大伯这个身份呢?它就只是一个身份,什么都给不了你。”
这是容朔的解释,是大人们才能够听懂的描述方式。
容钰的表情有了稍微的释然,“那么,你真的会对我和妈妈很好吗?你可以当我的新爸爸吗?我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我也不想让妈妈伤心,只要是她愿意的,我都无所谓,我什么也不怕,就是怕妈妈会不开心,会偷偷一个人在房间里哭。”
到了这一步,他终于是把压在心底的话都说出来了。
在搬到之前容子谦买的新别墅后,有几个晚上,他喝多了饮料,起床尿尿,突然就听见了连絮房间有动静,靠近一听,是她在低低地啜泣,明明是在自己的卧室,却还是要隐忍情绪,这不都是为了他吗?害怕他会担心,害怕他多想,所以才一个人承受那么多。
有那么几次,他都想冲进去哄连絮,要她别这样,但他最后都忍住了。
他很清楚,容子谦,这个他所谓的亲生爸爸,根本就不喜欢他,他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做过什么事情,尽管连絮一直都在为他辩解,或者是把自己买来的礼物以容子谦的名义送给他,这些他都是能够感觉到的,但是他从来都不说。
等到连絮和他说,自己和容子谦离婚的时候,他也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很容易就可以接受,因为他知道,容子谦只会伤害连絮,不会让她觉得幸福快乐,而现在的容朔,又是否真的可以呢?
很难想象,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心里会装着这么多的事情,像是奇迹,却又像是被现实逼迫,谁都想拥有完美单纯的童年,然后永远被这段记忆所影响,但他们最终都没办法和现实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