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人抬起头来,专注地看着谢浔涒,“血溅得到处都是,浔涒,我们正在吃饭,我妈她就倒在桌子上,我的碗里也是血……”
谢浔涒听得心惊肉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朱良人道,“饭还没吃完呢,他就不能等一会?等我们吃完再说吗?”
谢浔涒打了个寒噤,怔怔地看着朱良人。
他面容平静,但拿着茶杯的手却微微颤抖。
“平时他们很少说话,我爸喝多了回来,十有八九就会拿出我妈来出气,往死里打她。为什么呢?”朱良人皱起眉头,像是很认真地在询问谢浔涒。
谢浔涒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涩声道,“朱先生,你……”
朱良人重新微笑起来,“今天的我有些反常是吗?”又道,“浔涒,“今天可以陪我一下吗?就今天。就这么陪着我,说说话,让我可以看得到你,坐在你身边,就这样。”
谢浔涒结巴起来,“可是我已经订好车票……”
“求你了,浔涒,就今天……车票多少钱?我来付,我……”
谢浔涒道,“朱先生!”
朱良人道,“当然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甘南院长临死的前一晚,曾经见过了谁。你知道吗?那个孩子,许念南,我记得他的名字,他又跟金先生借了一大笔钱……不,那个钱其实是我的……”
谢浔涒看着朱良人,“你什么意思?”
朱良人道,“甘南院长对那个老情人……是叫许树生吧,对,就是叫许树生,甘院长对他还真是情深意重啊,你以为他拆迁款能拿到几个钱?许树生的老婆三天两头就跑澳门赌钱,那几个拆迁款够折腾几次?都是甘南,甘南一早签有协议,每年都有钱打入许树生的账户……”
谢浔涒吃了一惊,“什么?”她断然否认,“不可能,许树生从来没有提起过。”
朱良人轻哼一声,“许树生只当那个钱是居委会统一发放的门面份子钱,他那个愚木脑瓜,又懂得什么了?倒是他那个老婆,不见得不懂。”
谢浔涒突地有点明白过来,许树生一家人之所以能这么安然生活,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甘南的缘故!
“……你怎么知道?”谢浔涒喃喃问道。
朱良人道,“只要我想知道,我总会知道。”又道,“我知道你对甘南院长很有感情,她这一辈子,只唯一爱过这么一个男人,希望这个男人一生都衣食无忧,甚至包括这个男人的妻儿!”
嘴角轻扬起来,“这个女人,真不知道要赞扬她伟大呢还是要骂她愚蠢!”
看着谢浔涒,语气格外柔和起来,“但是对你,浔涒,我也是这样。我也可以这样。”
谢浔涒只惊怔有关甘南的说话,并没有过多留意朱良人紧跟其后的表白,“那些钱……那些人,是谁?”
朱良人说了一个名字。
谢浔涒皱起了眉,这个名字很陌生,但是她不认识也不奇怪。
“这个人,是裴氏集团的人。”朱良人进一步解释道,“一直以来,就是这个人与甘南联系。”
谢浔涒心头一跳,明白了朱良人要说什么。
“不,我没有要挑拨你和裴煜煊之间的关系的意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再说了,这件事裴煜煊不知情没参与,我要挑拨你们也不会用这个事情。但是浔涒,不可否认的是,裴煜煊是裴氏的一分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与裴氏的任何事情他又怎么真正撇得开?如果可以的话,也不会和蒋小姐订婚了是吧。”
谢浔涒脸色发白,拿起茶杯喝茶。
“我想说的是,你能不在乎吗?你确定如果真的是裴氏逼死了甘南,你不会迁怒于裴煜煊?能过得了这个坎?”明明朱良人语气缓慢,在谢浔涒听来,却有了步步紧逼的意思。
谢浔涒没法回答。
“你的意思是,青山院那些不合格的药品,与裴氏有关。”良久,谢浔涒才低声道。
朱良人道,“无论如何裴氏脱不了干系。”
“可是如果是竞争对手刻意使坏用的手段呢?”
朱良人轻笑一下,“你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想像力太丰富了呢?好吧,即使是这样,那也是裴氏给人家提供了机会。在商场上,给对手提供机会就是自取灭亡,咎由自取。”
“……还有什么?”谢浔涒问道,“可以都告诉我吗?”
朱良人道,“一天。浔涒。我只要你一天时间。”
谢浔涒道,“朱先生……”
朱良人道,“我不会伤害你。”
谢浔涒道,“我真的赶时间。”
朱良人道,“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直接证明甘南的死与裴氏有关,就算他们见过再多次面,也不足以给裴氏定罪。当然了,还有钱,浔涒,你是聪明人,你想啊,因为我告诉了你,你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可是事实上,不会找到任何站得住脚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
“那我凭什么信你?”谢浔涒问道。
朱良人轻笑一下,“你可以不信啊。信不信由你。这世上的事啊,原本就是,你愿意信的事,就是真的,不愿意信的事,那自然都是假的。”
谢浔涒想要站起来,“谢谢朱先生跟我说的这些话。但是我真的要走了。”
突然间头有一阵眩晕,身子跟着摇晃一下,谢浔涒扶住了桌子。
朱良人注视着她,“哎,浔涒,我想起来了,我爸他那天为什么突然就要杀了我妈。因为我妈说要走。其实我妈说过很多次,但是都没有走。那天,我妈真的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她还把车票给我爸看了……”
谢浔涒蹙紧眉头,看向面前的朱良人。
眼前越来越模糊,朱良人的面孔凑近来,语气温柔得不得了,“别害怕,浔涒,我不会伤害你,只是一点点安眠药,只是让你睡一会,谁叫你一点儿也不乖呢……我就只是想让你陪陪我……”
谢浔涒听到手机在响,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手机,摁下接听键,虚弱而飞速了只说了两个字,“救我……”
下一刻,手机被朱良人夺了过去。
朱良人脸上流露出难以言明的悲伤和委屈来,“浔涒,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就陪我这么一天,有那么难吗?”
谢浔涒的身子软下来,朱良人伸过手,将谢浔涒半抱在怀里,嘴唇轻轻亲吻了一下她耳旁的头发,“好了,咱们走吧。”低低笑了一下,“你看,浔涒,你这么乖,多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