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涒这才留意到桌上的菜单,上面清晰地写着“寻甜记。”
菜单最下方一行斜体广告语:生活很苦,让我们偷偷寻一点甜。
谢浔涒不由得微笑起来,她其实到这店的次数不多,平时会更多的选择茶餐厅。
“谢谢您了。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好?”谢浔涒感激不尽地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一笑,“我姓徐。徐子琳。叫我徐姐姐吧。”
不等谢浔涒开口,甘七七已经乖巧地道,“谢谢徐姐姐。”
临走的时候,谢浔涒落后一点脚步,低声对徐子琳道,“如果我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大好的,请联系我。”犹豫一下,说道,“请别骂他,可以吗?”
徐子琳道,“好。”
“谢谢您。”
徐子琳突然道,“他很好。真难得。”
谢浔涒道,“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徐子琳的眼里闪过一线泪光,谢浔涒有点愕然,徐子琳微微侧过脸,出神地看了一会甘七七的背影,喃喃地再次说了句,“真难得。”
她想起了什么?
谢浔涒体内的好奇和八卦因子作祟,微笑道,“真的很难得。很多像他一样的孩子,并没有像他一样长大。”
徐子琳的身子蓦地一震,目光慌乱地投到谢浔涒脸上,嘴唇嗫嚅着,良久才发出声音,“什么?”
她的反应更让谢浔涒觉得奇怪了,她脸色苍白得厉害,看上去下一刻就要晕倒在地。
谢浔涒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住了她手臂,担心地道,“徐姐姐,你没事吧?”
徐子琳额上尽是冷汗,她努力站直身子,伸手摁住额头,好一会才道,“没事。”
谢浔涒担心地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徐子琳勉强一笑,虚弱地道,“没有,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我自己……”
她声音突然哽咽了,再说不下去,也顾不得了,匆匆道,“不好意思……”
转身就往店里走去。
谢浔涒一头雾水,看着徐子琳的背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甘七七走了一会,发觉谢浔涒没跟上来,回过头来,看着谢浔涒。
谢浔涒赶紧匆匆对徐子琳道,“先走了。拜拜。”
“拜拜。”
谢浔涒紧走两步,赶上甘七七。
“好了,刚吃了东西,不如我们先去看电影,看完了再找个地方吃饭,好不好?”谢浔涒道。
“好。”
距影城也就两个站的距离,两人向公交站走去,远远地看到车来了,谢浔涒忙道,“快点,七七!车来了!”
想也不想地抓住甘七七的手,小跑起来。
气喘吁吁地赶上了车,车子很空,找了位置坐下,谢浔涒一侧头,看到甘七七脸色怪异,微垂着头,只盯着搁在膝上的手出神。
谢浔涒关切地道,“七七,你没有什么不舒服吧?是不是刚才跑那会有点累着了?”
甘七七受惊似地抬起头来,说道,“没……没有。”他抿了抿唇,“我天天都有坚持锻炼,我身体很好。可以跑步。可以爬山。还可以游泳。”
谢浔涒笑了起来,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摸甘七七的头发,夸道,“七七真棒。”
过道那一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小女孩手里拿着一只冰淇淋,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浔涒和甘七七。
很突然地就把冰淇淋递过来,脆生生地道,“大哥哥,给你吃。”
甘七七吓了一跳,慌乱地缩了一下身子,小声拒绝道,“我不吃,谢谢。”
小女孩身边的大人看了甘七七一眼,说道,“那是个傻子!不许跟他说话!坐好!”
谢浔涒一惊,顿时怒从中起,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那人看到谢浔涒发怒,顿觉理亏,却又不愿服软,硬邦邦地道,“我说错了吗?谁看不出来啊!不就是个傻子嘛!怕人家说就在家里呆着!出门就别怕人说!”
谢浔涒气得浑身发抖,霍地站起身来,手指几乎指到人鼻尖上,“你再说一次!”
甘七七急了,伸手去拉谢浔涒,“浔涒,你不要生气,你坐下!”紧紧地抓着谢浔涒的手,转头对那人认真地道,“我不是傻子。”
一旁的乘客小声议论起来,“这人怎么说话的,哪只眼睛看到人家是傻子了。”
“说人家是傻子的人才是真傻吧。”
“什么素质!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
“什么大脑,装的都是水。”
……
那人眼看犯了众怒,讪讪地道,“我又没说错……”
小女孩突然道,“阿姨你说错了,这个大哥哥不是傻子!你乱说话,你快跟大哥哥道歉!”
那阿姨挂不住脸,喝斥道,“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吃你的冰淇淋,别说话!”
小女孩嘟起嘴,“阿姨不讲理!我不要理你了!”
谢浔涒被甘七七拉着坐下,心头的火兀自突突直跳,又担心甘七七放在心上,于是小声对甘七七道,“这种人,不用理他!”
突然间,衣角被小女孩轻轻地扯了一下。
谢浔涒回过头,只见小女孩大睁着圆眼睛,认真地道,“姐姐对不起,是我阿姨说错了,请你原谅她。哥哥对不起,请你不要生气。你长得很好看,我喜欢你。”
谢浔涒的心软下来,甘七七更是笑了起来,开心地对小女孩说,“谢谢你,我也喜欢你。”
正好车子到站,那阿姨扯一把小女孩,气冲冲地道,“走了!下车去!”
扯着小女孩走,一边不服气地嘀咕,“就是个傻子嘛,还不让人说!呸!”
谢浔涒又气起来,要不是看人下了车,说不定就一鞋子脱下扔过去了。
“七七。”谢浔涒稍稍平静一下自己,叫了一声。
“嗯。”
“你以后在店里做事,可能会碰到很多这样的人。”谢浔涒道。
“嗯。”
“你不要介意。”谢浔涒道,“有些人,可能是故意的,但有些人,可能不一定心怀恶意。”
“浔涒。”甘七七温和地道,“我懂。你不要担心。”
谢浔涒侧头看着他,良久,才笑了一笑,“我真的很担心。”
甘七七道,“你不要担心,我会很能干。以后我会很努力挣钱,会很能干,不让你担心。”停顿一下,补充道,“以后换我来照顾你。”
谢浔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点,“好啊!那你要加油哦!”
“嗯。”甘七七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谢浔涒突然想起这一刻来,一颗心蓦地疼痛难忍,大街上就蹲下身来,哭了个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