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之后我的工作有了一点变动，有人说，是染染给我带来了运气。”朱良人啜一口茶，笑了笑，“也许吧。”
谢浔涒敏感地觉得了，朱良人本人并不喜欢这种说法，他这样的人，一颗玲珑心，百分敏感万分自尊，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事业的起色由一个女人带来，他更愿意相信那只是出于自己的努力与拼博。
“我的工作很忙，染染也很忙。”朱良人道，“染染是个很努力的女孩，我很欣赏她。”
说得真是好听啊。谢浔涒在心里感叹道。
许金枝道，“梁小姐对你的工作支持和理解吗？”
朱良人不确定地道，“应该吧。”
但没有一个女人会天长日久地默默忍受孤单吧。她一开始应该也等待和盼望过他，但他的日程安排表里，她永远排在最后一位。
“我承认，我陪她的时间太少了。”朱良人的语气里有淡淡的遗憾。
许金枝接口道，“但无论如何这不是她背弃你的理由。”
朱良人看着她，声音很轻地道，“这正是我难过的地方。”
点心上来，看上去并不惊艳，朱良人示意眼前的两个女孩尝尝。
谢浔涒还真是有点饿了，尝一口红糖糍粑，不禁挑眉惊叹起来，“啊，好好吃！”
朱良人笑起来，似乎觉得她的样子很有趣，说道，“是吧。N市没几家做这个做得这么好吃的。”
“真的好吃。”谢浔涒真心称赞道，一连吃了好几块。
许金枝道，“谢小姐就是这么小家子气，朱先生别见怪。”
朱良人道，“谢小姐很可爱。”
谢浔涒道，“不好意思，朱先生，冒昧问一下，那个……那位……”她有点难以启口。
朱良人看着她，替她说了出来，“我的那个司机吗？”
谢浔涒忙不迭地点点头。
朱良人道，“出事的第二天，他就失踪了。”
谢浔涒啊了一声。
许金枝道，“就这么失踪了？”
朱良人点点头，“怎么都联系不上。”
许金枝道，“朱先生，你半点都没怀疑这一切都是别人设的局吗？也许是为了陷害梁小姐，也许正是要你们夫妻反目成仇……”
朱良人道，“那又怎么样呢？”
许金枝哑了口。
也是。就算是别人设的局又如何，朱良人看在眼里的是，他的妻子与别的男人上了床。
谢浔涒道，“其实朱先生的反应已经足够得体。”
许金枝反应过来，赶紧附和着道，“换了别的男人可能已经要动了杀人的念头了。”
朱良人笑了笑，说道，“在这一点上，我和别的男人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许金枝愕然道，“是吗？”
朱良人诚实地道，“是。”
许金枝道，“但你控制得很好。”
朱良人又是一笑，“并不见得。”
谢浔涒想起他手腕上的那些伤，抿了抿唇，不做声。
许金枝叹息一声，“……真是，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太遗憾了。”又道，“梁小姐怎么说的？”
朱良人道，“她什么都没说。”
许金枝觉得不可思议，“她就不跟你解释解释？也没有请求你的原谅？”
朱良人很平静，“什么都没有。”
谢浔涒心想，这个梁染，也是个脾气硬的啊，摆明了她就是做错了事，理亏的那一个，照一般女人的反应，她最应该的就是痛哭流涕，甚至跪下来以求得老公的原谅才对。
但她并没有。
她甚至没有否认，没有辩解，她想知道的只是，是谁对外走漏了风声。
她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她爱朱良人吗？
朱良人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真的很怀疑，染染爱不爱我？或者说，她有没有爱过我。当然了，我也不该对她有要求，我没有倾尽所有地爱她，自然也不能要求她爱我。这点我很想得开。”他停顿一下，“我对婚姻的指望，和睦共处就好。”
许金枝喃喃道，“那又何必结婚呢。”
朱良人温和地道，“许小姐还年轻，不知道婚姻如果能够和睦共处已经算是相当难得了。多少人形同陌路地捱过一生。”
许金枝打个寒噤，“我以后绝对不要结这样的婚。”
朱良人微笑起来，“希望你得偿所愿。”
离开茶馆的时候下雨了。
谢浔涒与许金枝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困住了，一筹莫展地站在店门前。
服务生拿来一把大雨伞，递给两人，“两位慢走。”
许金枝接过雨伞，“谢谢。”
转头对谢浔涒道，“服务还不错嘛。”
谢浔涒道，“那是托了朱先生的福好吧。”
两人擦了雨伞，并排走到雨里，许金枝道，“这个朱良人，心机太深了，说话真真假假，叫人捉摸不透。”
谢浔涒道，“咱们不用管那些，他想要我们写什么，我们就写什么好了。”
许金枝道，“你没觉得吗？他今天说的这些，其实等同于什么都没说。”
她有板有眼地分析起来，“就算这事是个局，老婆那么轻易地就上了当入了局，说明他们的婚姻关系不怎么样，这个不用他说，咱们也完全能判断得出来。他说了什么？除了这一点，他其实什么都没说嘛。”
谢浔涒道，“嗯。”
许金枝看了谢浔涒一眼，“他想要你个人写这个，还是想要咱们公司写？”
谢浔涒含糊地道，“有区别吗？”
“当然。”许金枝道，“公司写的话，当然只能说点场面话。现在的吃瓜群众可聪明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咱们在给他洗白。你个人写的话，就这么点毫无价值的东西，读者们也会第一时间认定你拿了人家的钱。”
谢浔涒笑了笑，“再说吧。”又道，“你去哪？回公司吗？”
许金枝道，“我约了人。”
“那行，咱们就在这分手好了。”谢浔涒道。
许金枝道，“你也别去公司了，回家吧。今天被吓了一场，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谢浔涒嗯了一声，伸手拦车。
车来了，谢浔涒把许金枝推上去，“你先走。”
许金枝滑下车窗，急切地叮嘱道，“喂，我跟你说，你可以趁这个机会跟你那邻居诉点儿苦什么的，懂不懂？尽量委屈一点，柔弱一点，明白吗？”
谢浔涒哭笑不得，应道，“好好好！”
挥挥手，示意师傅赶紧开车。
车子在雨雾中驶走，谢浔涒站在雨里，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手机响起来，裴煜煊在那头问道，“采访结束了吗？”
此时此刻听到他的声音，真是倍感亲切。
谢浔涒立刻道，“结束了。”紧接着道，“我没处可去，能不能去找你？”
明知道这只是一句别无含意的普通话，裴煜煊的心脏却紧了一紧。
“当然能。”裴煜煊道，“打个车过来，我在门口等你。”
又道，“你吃饭了没？”
谢浔涒道，“还没有。喝了一肚子茶。饿得半死。”
明明还有吃了很多点心，哪里就饿得半死了。
谢浔涒道，“裴先生，让你的手下给我准备点好吃的吧，我觉得我可以吃得下一头猪。”
裴煜煊道，“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谢浔涒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怒从中起，“什么？”
那头传来裴煜煊隐忍不住的轻笑声，电话挂断了。
“卧槽！等下你就死定了！”谢浔涒喃喃道，不知为何，嘴角情不自禁地弯起来。
雨势大起来，谢浔涒左右看看，来来去去的出租车倒是不少，却没一辆是空车。
谢浔涒等了老半天，也没叫到车，还被过往的车辆溅了一身水，气急败坏。
手机时来一条消息，来自裴煜煊，“发个具体位置过来，我让人过去接你了。”
谢浔涒大喜，立刻把位置回过去，再甜蜜蜜地奉上一句恭维话，“裴先生，你人真好！”
想到她眉开眼笑地在手机上打下这行字的模样，裴煜煊不由得牵动了一下嘴角。
顾正明走过来，惊诧无比地看着他，“哎，裴老板，你对着个手机傻笑什么劲？”
凑过头来，“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