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晨审视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谢浔涒也坦然地回视着她,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
今时今日的她与一年前的她炯然不同,那个天真单纯得近乎愚蠢的谢浔涒在酒店那间房门大开时已经死去。
她想过的,其实并不是不能接受杨子文爱上别的女人,只是他给了她一个太漫长太美好的期望与幻想,她经受了失去母亲又失去父亲的痛苦之后,他给了她幻觉,他就是她坚持活着的意义。
但他最后让她毫无准备地就破灭了幻想。她最不能接受的是这一点。
“姐,子文他爱的是我。我也爱他。爱一个人没有错。姐,请你理解我们,原谅我们好吗?”那时候的杨晓晨,眼里盈满了泪水,比谢浔涒更伤心委屈。
谢浔涒怔怔地看着她。
这个妹妹,一向与她交好。继母虽然待她极为冷淡,但谢晓晨却从小就表现得与她格外亲厚。
每次她出了差错,总是谢晓晨早早地挡到身前,为她辩解,维护她。
在她眼里,这个妹妹和继母是两种不同的人,继母冷漠心狠,而晓晨却温和体贴友爱。
看。世事往往如此难料,她半点也没想过是这个妹妹弄蹋了她的天。
“生意人?做的什么生意啊?”谢晓晨问道。
谢浔涒道,“呃,灯红酒绿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谢晓晨好奇起来,“嗯?”
当着她的面,谢浔涒竟然坦陈直说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这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对啊。
“嗯。”谢浔涒一笑,“去忙了。有空聊。”
她径直转身走出了茶水间。
谢晓晨看着谢浔涒的背影,心里一万个好奇,勉强忍住了追上去继续询问的冲动,缓缓地喝了口水。
没关系,她会打听到的。
谢浔涒难得在谢晓晨面前占次上风,心情无比愉悦,简直是哼着歌回到了座位上。
许金枝瞥她一眼,说道,“这么开心?”
谢浔涒点点头,“超开心。”又道,“十一点半,有个采访,要不要一起去?”
许金枝道,“有饭吃吗?”
谢浔涒不确定地道,“大概有吧。”
许金枝道,“这么模棱两可?谁呀?”
谢浔涒用嘴形无声地道,“朱良人。”
许金枝大惊,“什么?”
谢浔涒摁住她肩膀,“别激动,准备好录音笔。”
许金枝一时半晌回不过神来,“你怎么约到的?打算要采访些什么内容?哎,你跟谢老板通过气了吗?”
谢浔涒道,“去了再说别的。”
天知道,她倒没想过要去采访他,是他想要她采访他。
许金枝吁出一口气,说道,“好了,我明白了。”
两人正聊着,门口有人叫道,“谢浔涒!快递!”
谢浔涒应了一声,向门外走去。
签收了快递,看了一下寄件人,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地址和一个显然是假名的英文名字。
“……我好像没买什么啊。”谢浔涒喃喃道,没多想,顺手拿过桌上的剪刀,拆开了快递。
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谢浔涒还没反应过来,许金枝已经一把把快递盒子拍掉,惊叫一声,“快扔掉!”
快递盒子掉到地上,里头的东西掉了出来,办公室里另外的两个女孩子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谢浔涒后知后觉,眼睁睁地盯着地上那一摊黑乎乎的东西——分明是一只被弄断了手脚的死老鼠!
“卧槽!谁这么缺德!”许金枝叫道,“快去叫保洁过来!”
谢浔涒一颗心砰砰狂跳,此刻才觉得了惊骇无比,腿脚发软,头隐隐作疼起来。
“卧槽!”许金枝再次骂道。
保洁很快被叫了来,看到死老鼠,也是一惊,手忙手乱地一边去找工具来处理,一边道,“天啊,这什么人啊,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谢浔涒面色惨白地跌坐在椅子上,久久做不了声。
许金枝拿过她的水杯,递给她,“喝点水压压惊。”压低一点声音,“要不要报警啊。太可怕了。今天能寄一只死老鼠,谁知道明天会干出什么事来。”
谢浔涒喝口水,定定神,嗓子哑了大半,“不用。”
不是的。先是那个扔到身上来的粪水,然后再到这只死老鼠。
“也是。”许金枝道,“警察才不管这些。太小儿科了。一只死老鼠而已,能证明什么。做做笔录就完了。”
死老鼠已经被收拾掉,保洁拿着那个快递盒子正要扔掉,谢浔涒站起身来,说道,“盒子给我。”
许金枝道,“人家早有准备,不会让你查到的。一定是个假地址。”
也对。
谢浔涒颓然地挥挥手,示意保洁把盒子拿走。
“你还是想想你最近得罪了谁吧。”许金枝道。
谢浔涒惊魂未定,心想,我得罪了谁……最近得罪的,当然就是朱良人和梁染了。
也许跟那个扔粪水的正是同一个人。
“还能有谁?”谢浔涒有气无力地道,“姑娘你上网去看看就知道了。”
许金枝打开网页,说道,“怎么了?”
打开本地论坛,一眼看到热搜,哟了一声。
“没想到,你还有上热搜的一天。”许金枝啧啧几声。
“你还说……”谢浔涒有气无力地道。
许金枝越看下去,神情越凝重,说道,“浔涒,就算不报警,你也得小心点儿,看这些人说的都是什么啊。天啊,这些粉丝也太可怕了吧。”
谢浔涒不做声。
许金枝道,“不用说了,今天这事也十月八九是这些昏了头的粉丝干的。真是奇怪了,这些人不去找朱良人的麻烦,反而怪在你头上,啧啧啧……”
谢浔涒道,“可能因为我是比较好捏的那种软柿子。”
许金枝表示赞同,“应该是。”又道,“上网买个防身的东西吧,有备无患。”
谢浔涒不做声,手机拿在手里反复摩沙,要不要跟裴煜煊说一声?
但是,为什么要跟他说呢?以什么立场?
谢浔涒想得头疼。
正想着,手机突地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正是裴煜煊。
谢浔涒吓了一跳,像自己的心思被窥破了一般,一颗心无端端地激烈跳动了一下。
“喂。”电话接通,谢浔涒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一起吃午饭吧。”裴煜煊没有半句闲话。
谢浔涒道,“裴先生……”
我会怀疑你的用心啊。裴先生!
裴煜煊道,“我中午正好有空。”
谢浔涒道,“但是我没空。”
裴煜煊道,“不是连吃午饭的时候老板都要克扣吧。”
“我有一个采访。”谢浔涒道,“约了朱良人。”
谢浔涒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这么说了出来。
裴煜煊吃了一惊,“嗯?”
谢浔涒道,“朱先生很需要我们为他写篇报道。”
裴煜煊道,“为他量身定制一篇爆款?”
谢浔涒嗯了一声。
裴煜煊沉默一下,“给你多少钱?”
……这人!
谢浔涒含糊地道,“没说。”
裴煜煊道,“不管这事不行吗?”
谢浔涒道,“有点难。”
裴煜煊不客气起来,“是好奇心作祟还是你很缺钱?”
他的语气小小地激怒了谢浔涒,谢浔涒僵硬地答道,“都有。”
裴煜煊静了一会,说道,“别忘了咱们晚上约好了一起吃饭。”
他转过了话题,谢浔涒也只得道,“好。”
对话结束了,许金枝在一旁眨着眼睛问道,“谁啊,你跟他说话的语气好奇怪!”
谢浔涒道,“哪里奇怪了?”
许金枝蹙一下眉,“你很撒娇,像跟自己的男人说话。”
谢浔涒大吃一惊,失笑起来,“什么?你没听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