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人道，“这样的钱，利息很高，如果不及时偿还，将来只会更多。”
谢浔涒心乱如麻。
五十万。
上次跟钱三姐借的钱，谢南生说是给了谢晓晨买房，谢浔涒也一直没有细问过，他到底给了多少，在她看来，多少都是给了，是他的事，钱到了他手里，他要怎么样，她已经完全管不着，心灰意冷之下，索性懒得再问。
现在看来，谢南生大概只是还了一点利息，也许还拿了部分钱再去赌，试图扳回本钱。
这样的结果一般不会有意外，基本都是越陷越深，欠下的债务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除了谢浔涒转给谢南生的，还有谢南生从杨子文那儿拿到的钱，加起来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小数了。
而现在，仍然跑出来一个五十万！
谢浔涒只觉得满嘴苦涩，虽然嘴硬说让去找谢晓晨，可是自己又怎么真能置身事外？！
“谢小姐？”朱良人叫了一声。
谢浔涒回过神来，说道，“谢谢朱先生的提醒。”迟疑一会儿，说道，“朱先生刚说过，那位……是您的朋友吧。”
“是。”
“您看，您能不能跟他说说，我爸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怎么好，请别伤害他，这个钱，我们会尽快想办法还上，您让他给宽宽期限可以吗？”
朱良人道，“嗯，这个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谢浔涒有点意外，瞬间又立刻怀疑起来，这个人对谢晓晨也并不是全无情意嘛。
“如果谢小姐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朱良人道。
谢浔涒到这时候才觉得了有点儿不对劲。
他的意思是，他是看在她这位谢小姐的面上，而不是那位谢小姐的面上？
“谢谢朱先生。”谢浔涒道。
朱良人迟疑一下，说道，“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和谢小姐喝杯咖啡。”
谢浔涒意识到他大概确实有事找她，“朱先生尽管说。”
朱良人道，“这样吧，周日下午，具体地方到时候我给谢小姐发信息。”
“好。”谢浔涒应了下来，“我请您。”
怎么说人家也帮了大忙，表示一下谢意是应该的。
朱良人倒也不客气，十分自然地道，“谢谢。”
挂断了电话，谢浔涒走回店里去。
裴煜煊已然把螺丝肉挑了一碟，看到她，便道，“来，谢小姐，请尽情享用。”
谢浔涒心情复杂，五十万对她诚然是一笔巨款，但若是肯对裴煜煊开个口，这点钱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从此后叫她在他面前怎么直起腰杆做人？这不是她想要的关系。
她希望他们可以相爱，可以互相帮助，但必然不是任何一种全然依附的关系。
两天后，谢浔涒把谢晓晨约到了咖啡厅。
坐在咖啡厅里等候谢晓晨，谢浔涒记起来，她和谢晓晨好像就没有单独好好坐下来喝过一次咖啡，吃过一顿饭。
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多，但永远有杨子文在。她和她，她们的重心都在杨子文身上。
可是突然间，她们俩的生活里都没有了杨子文。
世事真的不可谓不奇妙。
谢晓晨很快来到，坐下来就径直点了杯啤酒。
时值傍晚时分，谢浔涒看着谢晓晨，问了声，“很累？”
谢晓晨点点头，“累。”
她们小的时候曾经无话不说，后来渐渐有了各自的心事，再也不会向对方直舒心意。
更何况谢晓晨对外永远一副神采奕奕无所不能的形象，任何一个代表负能量的形容词都不可能与她扯上关系。
此刻突然听到她直接答出一个累字，这不是谢浔涒以为的答案。
谢浔涒道，“为什么？”
“所有。”谢晓晨道。
不。
当然不是。
谢浔涒想，应该是因为心里有了爱的人的缘故。世间让人真正累的，不一定是金钱，更不一定是工作，最最让人累的最根本的原因，其实不过因为爱。
“爸联系你了吗？”谢浔涒道。
谢晓晨摇摇头，“没有。”停顿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也有点害怕看到爸，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妈的事。妈那天跟我说了，她已经决定了要跟爸分手。”
谢浔涒嗯一声，“这事我站晴姨。她有选择幸福的权利。”
谢晓晨心情复杂地看着谢浔涒，“可是那个被抛弃的毕竟是咱们的亲爹啊，你心里就不觉得难受吗？”
“谢小姐，你平时多聪明理智啊，你能不能在这事上仍然动用您的聪明理智来看待？晴姨说得特别对，她也是个女人，爸失踪的这些年，她一个女人，她怎么把你拉扯大的？她靠的什么？谢小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谢浔涒苦笑一下，“说真的，我还真的一下子就理解了晴姨把我赶出家门的事了。她为你辛苦一点是可以的，但为了我，就不可能了。”
谢晓晨动了动嘴唇，“姐……”
“没事。”谢浔涒道，“都过去了。但是你如今这么好，晴姨功不可没。而咱们的那个亲爹呢，他啥也没干。”
“……可是……”谢晓晨的神情犹豫起来。
“你买房子，爸给了多少钱？”谢浔涒单刀直入。
谢晓晨坦白地道，“三十万。我自己的积蓄不多，只有十万。首付一起花了快五十万，不够的那些，是妈给我的。”
谢浔涒一惊，“三十万？”
谢晓晨点点头，“不过姐你放心，这个钱，我以后会还给爸的，爸就算要给，咱们姐妹俩都有份。”
谢浔涒苦笑一下，“他有什么？你以为他这些钱哪来的？”
谢晓晨皱皱眉，“你什么意思？”
“爸在外头欠了很多钱，前两天都被追债的人弄得进了医院。”谢浔涒道。
谢晓晨吃了一惊，“什么？”
“他什么都不告诉你，好的全给了你，坏的就全找我。真的是……这个心也是偏的啊……”谢浔涒自嘲地笑了笑，“我就这么不招他喜欢吗？”
谢晓晨兀自沉浸在被谢浔涒带来的消息所受到的惊吓当中，好一会才道，“不，不是的……”
“想来想去，还是我妈不争气，所以她生的孩子也不受待见，不怪你。怪我妈。”谢浔涒道。
啤酒上来，谢晓晨拿起杯子喝一大口，良久才道，“爸现在在哪儿？”
抬起眼睛来看着谢浔涒，“他欠了多少？”
谢浔涒道，“说是有五十万。”
谢晓晨吃了一惊，“什么？”
谢浔涒道，“是现在还欠五十万，而我才不久前，刚给过他二十万。”
谢晓晨呆住了。
“所以，晓晨，你的房子，得退掉。这金额太大，我一个人负担不了。我不奢求你要拿出自己的钱来替爸还债，你也是他的女儿，你爱管他就管，不爱管他我也管不着你，但是，他给你的钱，你得拿出来。”谢浔涒格外平静，“我今天来找你，就为这事。”
谢晓晨愣了好一会，眼脸低垂，半晌才重新抬起来，说道，“咱们先跟朋友借一点儿，以后再还上不行吗？”
“跟谁借？”谢浔涒道，“咱们身边有有这钱的朋友吗？杨子文吗？是你去借还是我去借？爸已经从他手里拿了不少钱了，而具体是多少，估计说出来我们俩也得吓一跳。”
谢晓晨道，“不是，咱们又不是非得找杨子文。”抿抿唇，说道，“我明白了。这三十万，我给。”
谢浔涒点点头，“那就好。”
她不想问她，她的房子是不是要退，又或者她已经考虑好要去哪借这一笔不小的钱，只要她能拿出来三十万就行。
谢浔涒微微放下一点心，脸上的表情也和缓了几分，拿起杯子，啜口咖啡，说道，“你最近怎么样？”
谢晓晨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半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答道，“他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