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涒回到家里的时候,甘七七正伏在地毯上逗着小裴玩儿。
裴煜煊今天买了好多马蹄,特别有耐心地一个一个地削着皮。
谢浔涒坐到裴煜煊身边,默默地看着甘七七和小裴,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没有甘院长,哪里会有甘七七的今天?不,不仅是没有今天,连甘七七都有可能不会存在。
她恍然记起曾在热爱的港剧里看到过的最熟悉不过的台词,这世界没有绝对的黑与白,好与坏也并不是那么绝对。
她做这行之后,对这话的感受一日更比一日深,但也仅限于感叹而已。
唯到了此刻,她再次清楚地意识到,这可能就是这世界的本来面目,完全不能用一个单一的形容词来定义它,决定它。
宋词湿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谢浔涒,粗粗打个招呼,“咦,谢小姐回来了。”
立刻趴到甘七七身边,摸着小裴的头,哄道,“来,叫姨姨。姨姨,叫啊。”
甘七七侧头看她一眼,说道,“头发还湿着呢……去吹吹……”
宋词道,“不要。我懒。”
甘七七站起身来,找出电吹风,说道,“来,我帮你吹。”
宋词立刻眉开眼笑,脆脆地应一声,“好啊!”
谢浔涒看得有些发呆,叫了裴煜煊一声,“喂。”
裴煜煊看了她一眼,“想起来我在这了?”
谢浔涒一听这话不对,细细地看了裴煜煊一眼,“怎么了?”
裴煜煊道,“你从一进门到现在,没看我一眼,没跟我说一句话……”
谢浔涒失笑一下,“喂。”
裴煜煊道,“我真的觉得,这世道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受委屈的都是我们这些用情深的傻子。”
谢浔涒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摸了摸裴煜煊的脸,“裴先生,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裴煜煊压低一点声音,说道,“你今天一整天,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一个信息也没给我发……”
“好了好好……哎,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意这些根本不值一提的小节呢?你应该关心的是,最近天使之城的生意如何,股市行情如何……等等等大事。”谢浔涒哭笑不得。
裴煜煊道,“对于我来说,与你有关的所有事才是最重要的大事。”
诚然这些日子以来,谢浔涒已然听惯了这个人的甜言蜜语,然而耳根子还是禁不住热了一下。
她软下语气,柔声道,“好了,我错了,以后改。”
“来表示一下你的诚意。”裴煜煊道。
谢浔涒再眨一下眼睛,“怎么表示。”
裴煜煊将面孔侧了过来,谢浔涒脸上一红,小声道,“七七他们都在呢。”
裴煜煊道,“那你呆会补。”
突地宋词转过头来,冲谢浔涒和裴煜煊一笑,“没事,我和七七又聋又瞎的,小裴就更不用说了,小,不懂事。你俩随意。”
谢浔涒呸了她一口。
“七七。”谢浔涒提高了声音叫道。
甘七七听到了,一边撩动着宋词的头发,一边应道,“哎。”
“你干嘛要帮她吹头发?”谢浔涒愠怒地问道。
甘七七怔了一下,“她头发湿着啊。”
“她头发湿着关你什么事啊,你为什么要帮她吹?她自己没有手吗?让她自己来!”谢浔涒叫道。
宋词赶紧道,“我不!我就要七七帮我吹。”
甘七七被谢浔涒说懵了,表情有点茫然,“她不是你的朋友吗?”
一句话顿时化解了谢浔涒心里的不快,笑盈盈地道,“那还差不多。”
裴煜煊啼笑皆非,小声警告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敢情七七只能对你好,不能对别人好啊。”
谢浔涒笑道,“我这不是故意的嘛,你又不是不懂。”
“我可告你啊,哪怕他是我哥哥也不行。你懂的。”裴煜煊将一颗削好的马蹄递到谢浔涒嘴边。
谢浔涒一口咬住马蹄,含糊不清地道,“我觉得我需要跟宋小姐谈谈。”
裴煜煊摇摇头,“不,不用。”又道,“每个人的感情体验由每个人自己来感觉来解决,八字都没一撇的东西,你别瞎担心。”
“煜煊。”
“嗯?”
“你们裴家的主业是制药?”
“嗯。”裴煜煊应了一声,看了谢浔涒一眼,“怎么了?”
谢浔涒道,“你了解这一行吗?”
“不,不了解。”裴煜煊的语气有点冷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裴老先生的生意扯上任何关系。”
谢浔涒点点头,“哦”了一声。
谢浔涒主动拿起一颗马蹄,递到裴煜煊的嘴边,“很甜。”
裴煜煊露出微笑,“嗯。”
晚上谢浔涒做了好一会功课,关于青山院的前世今生,能搜索到的都看了个遍。
在普通人眼里,青山院极为神秘和高大上,这不仅跟它的地理位置有关,还跟它昂贵的收费有关。
这些年来,随着山间别墅的开发越发热起来,青山院几年前就曾传出过被收购将改作它用的传闻。
而有关青山院的神秘面纱,也屡次遭人诟击,说是有权有势的家人,很可能分文不付就住到其中,享受着和支付了昂贵费用的病人一样的待遇,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青山院渐次地入不敷出。
半夜里谢浔涒才睡下,做了很多零散的梦。
甘七七在梦里含泪看着她,小声而万般不情愿地问她,“为什么?”
谢浔涒惊醒过来,屋子里亮着昏暗的灯,四下里静寂一片,空调明明调得很低,但谢浔涒一身汗。
对于甘七七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应该非甘院长莫属吧,她若把枪口和矛头指向甘院长,最受伤害的,一定是甘七七。
谢浔涒呆呆地坐在床上,渐渐地,窗外起了风,不一会儿,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从客厅里传出轻微脚步声响,谢浔涒起身出去,看到宋词正走到沙发旁,倒下去。
谢浔涒走过去坐下,问道,“睡不着?”
“嗯。”宋词道,“一直在想着辞职的事。”
“如果是为了那个人的话,倒也不是特别有必要。”谢浔涒道。
宋词道,“不,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让我自己的心好过,也为了让我自己的生活好过。”
“如果真的想,那就辞呗。”谢浔涒道,“要不要喝一杯?”
“好啊。”宋词应道。
酒是裴煜煊搁在这的,从前谢浔涒的家里从来不会事先存着酒,这个随时随地可喝一杯的习惯,由裴煜煊带来和养成。
而谢浔涒渐渐地也爱上了这种感觉,很多时候,喝一杯,便觉得那些烦恼与忧虑都淡了,远了,可以承受了。
“来。”谢浔涒倒上酒,递一杯给宋词。
两人将杯子碰了碰,相对一笑,宋词道,“浔涒。”
“嗯。”
“我以前不信命,现在觉得,有些事,真的让人无可奈何。”
“其实也不尽然。你爱的是你选的,但你也可以选择放弃啊。哪有那么多的命可讲。都是借口。”一杯下肚,谢浔涒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热起来。
宋词侧侧头,“好吧,其实准确地来说,这世上没有既定的道理。哎,我觉得我现在越来越有哲学家风范了,考虑辞职了要不要转行去做专家。”
谢浔涒吃一声笑,“行啊。宋专家。”
宋词话题一转,“浔涒,这些天我也看出来了,裴煜煊啊,是真的对你好。”
谢浔涒没料到她一下子把话题扯到裴煜煊身上,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噢了一声。
“对他好点儿。勇敢点儿。”宋词道,“别看这世上成天都是些情情爱爱的事,但其实真的要想碰到相爱的人,两情相悦,还要天长地久,真的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