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坐在出租车上，谢浔涒还是忍不住嘴角的笑容。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妇女，自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说道，“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吧，感情真好啊！”
谢浔涒嗯了一声，笑了笑。
出租车司机叹息一声，“哎，想当初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像你们现在一样，好得想一个人似的，一分开几分钟，电话就响个不停……现在啊……”
这话听着好生耳熟，谢浔涒不由得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出租车司机，虽然只看到一个后脑勺，但还是感觉到了一种熟悉感。
应该是前不久才坐过她车的那位。
果然出租车司机又说道，“妹子你别多心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他难免的对不对。哪能永远像初恋的时候，天天粘着都不腻，你说是不是。”
谢浔涒故意打了个夸张的哈欠，“……也是。哎呀，昨晚没睡好，好困。”
借故闭上了眼睛。
看她闭上眼睛，出租车司机识趣地不再说活，体贴地把广播声音调小了一点。
谢浔涒没睡够，困得厉害，但此刻无论如何睡不着。
她在心里暗暗哀嚎，以后再也不能这么任性地熬夜了，就算是跟裴煜煊在一起，也不能……
好吧，如果是跟裴煜煊在一起的话，还是可以放肆一下的。
谢南生比谢浔涒早到。
明显刚理的头，衣服也熨烫过，整个人看去比平时更精神了几分。
谢浔涒看他这样子，心里很有几分开心，笑着开了句玩笑，“老爸这个样子还是蛮招人待见的。”
谢南生有点不好意思，将袖口扯了扯，说道，“你晴姨给挑的。”
谢浔涒挑挑眉，“衣服？”
谢南生点点头。
谢浔涒道，“意思是，这头发也是晴姨让去剪的？”
谢南生摸了摸脑袋，说道，“她说我头发长了点儿……”
谢浔涒有点无语。
谢南生又道，“别说，那老田头人还蛮好的，我自愧不如。”
谢浔涒喝口茶，说道，“真的自愧不如？”
谢南生被女儿看穿心思，有点羞赧，说道，“假如……我还有机会跟你晴姨在一起的话，我一定比老田头做得更好。”
谢浔涒道，“得了吧，你别忘了，你可是抛下人家十几年不闻不问的主……”
谢南生脸上有点挂不住，“那时候不是年轻气盛嘛，总是不甘心，总想挣到大钱了，风风光光地再回来。”
谢浔涒道，“你那是不了解女人。”
谢南生端起茶水杯，缓缓喝一口，说道，“你说得对。”轻吁口气，“当年和你妈妈在一起，我也是一门心思地想着要多挣钱，多挣钱就是对她和你的最大爱护了，但你妈妈总是不开心，每次我出门前，她总要跟我闹番别扭。那时候觉得她简直蛮不讲理，无理取闹，现在想来，是我完全不懂得，跟钱相比，她更需要我陪陪她……尤其是她生了病之后，我也没有抽出时间来多陪陪她……”
这才是谢南生第一次主动跟谢浔涒提起她的母亲，谢浔涒乍一听，顿时怔住了。
“我那时候还想着，有你吃的有你穿的，想要什么我都给买，我在外头挣钱多辛苦啊，你就不能理解理解？一天到晚地闹些有用没用的，烦不烦。”谢南生道。
谢浔涒道，“妈妈得了抑郁症，是真的吗？”
她直视着眼前的父亲。
这个说法从来没有得到证实过，她虽然有听说过，但也从来没有直接问过父亲，一是自己承受不了很可能是肯定的答案，二是担心谢南生根本就不会对她说实话。
“是的。”谢南生道，“我那时还觉得很可笑，什么抑郁症，就是闲的。”
谢浔涒垂下眼脸，默默地又喝口茶水。
“晴姨出现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因为那时候，我已经被家里的气氛憋得透不过气来，总觉得自己就快窒息了。”谢南生道，“如果能早一点意识到你妈妈生的病的严重性，很可能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了。”
谢浔涒心里刺痛，表情淡下来，搁了茶杯道，“偏偏这世上没有如果这回事。”
谢南生正要说话，目光落在谢浔涒身后，“哎，晓晨来了。”
谢浔涒一怔，回过头来。
果然店门开处，穿着红色大衣的谢晓晨出现在门口。
害怕谢浔涒生气，谢南生急忙解释道，“那天跟金先生喝茶，朱先生也在，聊起今天我生日，我很希望你们俩能一起陪我吃个饭，朱先生就说帮我打给晓晨。”
原来是朱良人出马，难怪谢晓晨来了。
谢晓晨款款走近，谢南生赶紧站起身来，替她拉开椅子。
谢浔涒看着一顿气，他欠谢晓晨的吗？明明对不起他的是晴晴！谢晓晨的妈妈！这个谢晓晨且还跟他没有半点血缘上的关系，他用得着这模样吗！
心里有气，脸色就有点不好看。
谢晓晨先跟谢浔涒打了个招呼，“姐！新年快乐！”又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立刻又自作聪明地道，“我明白了，一定是昨晚去跨年玩得太晚了！”
谢浔涒道，“你想吃点什么？”
谢晓晨道，“我都可以。”
谢浔涒道，“直接说想吃什么好了。你从小就爱玩这招，明明说什么都可以，一等菜上来了，就这样不爱吃那样不爱吃，到头来全都得再按你的喜好点一份，浪费得要死。”
谢晓晨怔了一下，“真的？我小时候有这么可恶？”
谢浔涒道，“可恶的地方多了去了，要不要我再说两件？”
“啊，别。”谢晓晨忙道。
谢浔涒转身谢南生，“爸，你来讲句公道话，晓晨小时候是不屑一顾特可恶？”
谢南生道，“都是我给惯的。”
谢浔涒道，“老谢，我问个问题。”
谢南生嗯一声，“我听着。”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你明明知道晓晨不是你的亲女儿，为什么那么疼爱她？”这是谢浔涒心头的结。
谢南生静了一会，低声道，“不是的，浔涒，我没有不爱你。我只是……我只是没有办法面对你，一看到你我就想起你妈，她的死我有大太责任，我不想面对，也无法面对。”
谢浔涒道，“……对我太不公平了。”
谢南生道，“对不起，浔涒，是爸爸不好。”
谢晓晨叫了一声，“姐。”
谢浔涒猜到她要说什么，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谢晓晨低声道，“你身体没什么事吧。我一直都很担心你。我想去看你，可是又害怕你不肯理我，不肯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了，突然间失心疯了一般……真的很对不起。”
谢浔涒不亢不卑地道，“晓晨，你发现了吗？你需要跟我说对不起的事太多了，从小到大，你这句对不起几乎成了你的口头禅，明明是你做错了，只要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不原谅你的话就成了我的错。”
谢晓晨道，“良人也骂过我了，他还说如果你要追究的话，他一定不会帮我。”
谢浔涒道，“追究你？怎么追究？晴姨会伤心，谢南生会伤心，他们不会怪你推我落下温泉池，只会怪我不肯原谅你。”
谢南生赶紧道，“浔涒，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要不是你晴姨提起来，我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谢浔涒冷冷道，“晴姨说什么了？”又道，“难怪又是叫你去理发，又是陪你去逛商场买衣服的。”
谢南生道，“晴姨的意思是，你没事，就算了，让晓晨好好地跟你道个歉。”
谢浔涒心头发凉，看着谢南生，“我还以为我的父亲终于有所醒悟，现在终于懂得爱我几分了，看来还是我想多了。我到这多久了，怎么都没听我的父亲询问我身体怎么样，医生说了些什么，怎么这就出院了……”
谢南生急道，“我是想问你的……就是，就是……”
谢浔涒道，“好吧，就当你是想差距我的，但是之所以问，是因为受了晴姨委托，要替谢晓晨求情对不对？”
谢南生被说中心事，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谢浔涒道，“晓晨，我真的很羡慕你，连一个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便宜老爸，都这么疼你护着你……”
谢晓晨道，“姐，你别这么说。”
谢浔涒把谢晓晨托自己转交的礼物拿出了出来，搁在桌上，又拿出自己为谢南生准备的生日礼物，然后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祝两位用餐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