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莳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心中有几分忐忑，但更多的是对现在安曼生病的一种同情，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呢。
她从外面进去，安曼就坐在长椅之上，花海之中，满头的白发和已经起了皱纹的脸，说实话，她现在和尔雅相比较，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同龄人了。
心中有点酸涩，但更多的是感慨，安曼似乎也感觉到她的来到，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小乔，你来了。”
她的声音沙哑，听得乔莳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乔莳上前几步，半蹲在她身边：“安曼。”
手握住她的，但是握在乔莳手中的那双手已经十分枯瘦了，干巴巴的，很容易让人想到鸟的爪子，瘦骨嶙峋。
其实安曼整个人已经十分瘦小了，干巴巴的坐在那里，才五十多岁看着却像是八十岁的老人。
“你回来啦。”她看过来，眼睛已经浑浊了，安陌也过来蹲在她的身边，低低的喊了一声：“妈。”
但是安曼没有看她，目光一直停在乔莳脸上，像是很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她，乔莳也往前倾了倾身子，贴得更近了一些。
安曼死死地抓着她的手，浑浊的眼底好像在说些什么，她的嘴巴动了动，最终看了下木容一眼，叹了口气。
“安曼，一年没见了。”乔莳接了话，手攥紧一些，她的手异常的瘦，有几分咯骨头。
“乔莳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安曼忽然说了句，拖着长长的尾音，声音也有些颤抖。
她接话：“想回去么，我带你回去。”
“回不去了。”她的眼神有些飘，飘得很远，乔莳早就听木容说过要带她去见尔雅的这个事情，也想帮上一点忙，声音也低了一些：“您已经，二十年没见她了。”
安曼忽然抬眼，原本浑浊的眼睛像是忽然迸发出光芒一样，看了她好久那些光芒才慢慢寂灭，最后化为一声轻叹：“二十年了……”
旁边的安陌忽然问：“什么二十年？看谁？”
木容扯了扯她，示意她闭嘴，但她翻了个白眼，看乔莳和安曼说话，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亲很喜欢乔莳，但究竟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看到她们两个这么亲密说话的样子，其实是有些嫉妒的。
安曼魏巍颤颤的转过眼睛：“等我不在了，你就带她回去吧。”
她看向安陌，而当事人却一脸莫名奇妙，看了看木容又看了看 乔莳，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们两个人那么严肃。
“我知道。”乔莳垂下眼，声音也略微低一些：“但是，这个事情得告诉她，而不是贸然带她回去。”
安曼摇摇头，状似无意的一声叹息，眼神悠远：“当初，把她带回来不过是气不过，气不过她对他那么狠心，没想到，这一晃就是二十年了。”
说着，脸颊侧竟然流下泪来。
当年的那个男人也死了二十年，她不过是把折磨他的人都报复了一遍，没想伤害尔雅的，但是她心中清楚，带走她的孩子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伤害了。
“安陌，你先跟木容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情要给乔莳说。”
安曼慢慢说，并没有看她，这些年对于安陌她都是不冷不淡的，所以也就养成她现在这样的性格。
“每次都是这样……”安陌气不过，哼哼唧唧的就出去了，木容看了她们一下知道她们有事情要说，也就不多呆着，出去了。
院子里一下子只剩了两个人，乔莳和安曼。
夏天的风一吹而过，花瓣纷纷扬扬，乔莳忽然觉得这样的景象有几分悲观，没有一点生气。
其实安曼给她的感觉也是这样的，没有一点生气了，乔莳知道她时日不多了，所以接到安曼的电话之后也就赶过来了。
没想到现在一见，居然那么心酸。
曾经，曾经她也是无限风光，和尔雅在一起，愣生生的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来，而如今……竟是这般光景。
安曼轻咳了一下，拿帕子捂嘴，才不一会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乔莳想给她拍背缓解，但是被她给推开了。
“我没事，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手帕拿开，已经是眼睛能看到的鲜血，但是她宛若个没事人一样，“好一段时间了，没事，也该走了，我早就该走了，不过是捡回一条命在这人间走一遭而已。”
她早年的事情，乔莳是知道一些的，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安陌这孩子，这些年我没怎么管她，一来是气她爸，当初把顾留芳逼死了，二是当年尔雅居然不作为，这一点，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低低叹了一口气：“但是这二十年来，我也想明白了，我和她，是什么样的交情，过命的交情，为了一个男人……”
她忽然捂脸，乔莳知道这些话她藏在心里很久了，没有跟谁说过，今天跟她说，也不过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
“安曼，尔雅一直以为，你和安陌已经葬身大海了。”乔莳说，安曼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知道么，每次你从她身边回来，身上都有她的气息……”
乔莳知道安曼一直知道，但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心中沉了沉，忽然觉得好悲凉，两个人，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而变成现在这样，安曼眼睛红红的，“乔莳啊，我想见她啊。”
“……”
乔莳沉默了一瞬，看见安曼看着自己，眼眶里已经有眼泪了，“但是我现在身体不好了，真的不好了，我怕我等不到了。”
“不不不……我帮你。”乔莳忙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安曼你一定要坚持住啊，我带你去见她，我把她带来……”
安曼摇头：“我等不到了。”
“我马上给她打电话。”乔莳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安曼抓住她的手：“我不想她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
“安曼！”乔莳已经是泪流满面，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虽然尔雅不说，但是我知道的，她也很想你。”
她轻轻笑了下：“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