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筠扬眸淡笑,指着皇后眉心,解释道:“皇后殿下,您山根处有一条细微的青色横纹,意味着您脾胃虚弱,这样的身体,吃什么都不吸收,所以怎么养怎么补都不成。”
皇后身后那女官听了这话,神色一亮,忍不住问道,“敢问姑娘,有什么法子呢?”
她是皇后贴身女官,皇后身体状况她最为清楚,也很忧心,自然心急。
皇后虽然不恁自己侍女的焦急,却也知道她是为自己担心,便没阻止,她垂着眸喝茶,没有吭声。
诸葛筠知道,这是默认了。
她淡声道:“按理来说,调脾胃便好,可惜了,如果病在心不在身,怎么调都调不好,皇后娘娘是心病,估摸是因着什么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胃口也不好,当然了,我要是我有法子,皇后娘娘应该也是不信的。”
诸葛筠笑了。
嘉贵妃更笑了。
“哈哈…。”她捂着嘴轻笑不已。
这丫头真的对了她的脾气。
她儿子果然从来没让她失望过,给她找了个对付皇后的帮手。
皇后闻言果然气的不成。
说信吧,自己拉不下这个面子。
说不信吧,人家千里迢迢益州来的小姑娘,跟她没见过,偏偏讲的句句属实,她心里其实信了大半。
“好了,别罗嗦了,你把太后治好了,本宫自然信你。”
诸葛筠内心冷冷一笑。
终于想到正事了啊…。
她可不是来当嘉贵妃和皇后斗法的箭靶子的。
这个时候,她才将自己的视线往皇后与嘉贵妃身后掠去。
皇后坐在左边,形容略有些消瘦,可神色却是十分严厉,不容侵犯。
而她对面的嘉贵妃,打扮却是十分端庄秀丽,风情万种,慵懒雍容,那细细的眉眼挑起,带着几分凛冽的气势。
嘉贵妃比皇后漂亮多了。
而且还沉得住气。
难怪嘉贵妃把皇后压得死死的。
两位贵人身后,是一个台阶。
台阶之上垂着一方珠帘,隐隐可以看到珠帘后立着一个人,在里头便是深色的帷幔了。
太后应该就躺在里头吧。
皇后说完那话,珠帘被缓缓掀开,露出一张神色淡漠布满褶皱的脸来。
只见她穿着一件深紫色宫衫,是宫里最高品级的嬷嬷装扮。
正是太后心腹嬷嬷,延英殿掌教女官端木嬷嬷。
诸葛筠对上那一双眼,眼中有一种看透世间沧桑的冷漠,
“进来吧…。”语气淡淡的,还有些疲惫和不耐烦。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
诸葛筠差点失色,她垂眸带着韩霜步入台阶上,进入了里头。
一进来,她就闻到一股好闻而且熟悉的奇楠香味道。
那方软榻被帷幔围着,她根本看不到太后的样子。
她神色有些木讷,好在里头光线不强,而端木嬷嬷也一副爱看不看的样子,没心情搭理她,更别说看她的容貌神情了。
按规矩来,先隔帘坐下把脉。
端木嬷嬷弯腰将太后的手臂给挪了出来,放在一个小枕上,
诸葛筠坐在榻前小杌子上,伸手碰触到了那雪白有消瘦的手腕,眼眶一阵酸痛,她忍了忍,闭上眼,开始把脉。
外头静悄悄的,皇后和嘉贵妃都没有做声。
她们侧身看来,想看看这个小丫头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在皇后看来,这个小丫头无非是四皇子想要纳入府,来此的进阶之道。
而嘉贵妃在诸葛筠表现出刚刚那一幕后,对她有几分期待。
四皇子将她如何把唐家二夫人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事告诉了她,她还是信几分的。
诸葛筠这一把脉,时间很长,有半刻钟功夫,比一旁太医都长。
端木嬷嬷这才舍得看她一眼,应该是讶异了。
小丫头年纪轻轻,能知道什么呢?
没准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吧。
端木嬷嬷如此作想,不过她不在意,也无所谓。
只求她们快点走,好让太后休息好。
太后神思不寐,每日只在白天昏昏睡一下,这一下虽然是睡了,可外头的动静大,她也睡不好,迷迷糊糊的,再醒来,就会头痛。
端木嬷嬷有些不耐烦了。
诸葛筠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嬷嬷,可否让我瞧瞧太后娘娘的气色…。”她仰着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眸,清澈纯净,布满祈求的望着端木嬷嬷。
莫名的,一向心肠狠硬的端木嬷嬷心忽然柔软了。
她伸手掀开了布帘。
诸葛筠伸过头去,塌内一角悬着一盏小小的莹玉宫灯,黄黄的光亮浮动,温暖而迷人。
诸葛筠视线往墙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美绝伦的脸。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掩着,秀丽的眉峰如山黛秀逸,那鼻梁那唇角,无不不堪称完美。
最重要的是那熟悉的面容,那种不可言喻的病态美。
诸葛筠一瞬间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姨娘…。太后姨娘……”诸葛筠在内心嘶喊。
筠筠回来了,筠筠来看您了,您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太后姨娘…。。
诸葛筠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拼命忍住内心的情绪。
好在布帘只掀开了一角,将诸葛筠的脑袋也掩盖在里头,故而,诸葛筠也容忍自己放肆了一回。
诸葛筠四岁那年春天,第一次来到皇宫,就住在延英殿,照料她的就是端木嬷嬷。
太后对她极好,逢人就说,
“我要把这丫头养在宫中,将来给我做儿媳…。”
那个时候,她不懂事,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屁颠屁颠的喊她“太后姨娘…。”
太后没有女儿,对她比谁都亲,比亲儿子都好。
可惜那年出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太后。
不想见,她们相见,应该只会徒增伤悲,只会提醒对方过去那伤心往事。
她终究没成为她的儿媳妇。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太后容貌没有大变,依旧是那么绝美无双,那么秀丽万方。
太后的美,就连宫中第一美人嘉贵妃都无法企及。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灵动婉约如江南的烟雨花香。
嘉贵妃任何时候都可以嚣张,唯独在太后面前不会,不是因为太后身份高贵,而是因为太后比她美。
太后如今只有三十五岁,比当今皇后娘娘还小一些呢!
说来太后娘娘谢氏,乃是太祖第二任皇后。
太祖发妻无子,且早早去世,太祖打下江山后,不断纳妃,可后宫依旧无主。
直到二十年前,他见了谢侯府谢老侯爷的幺女,一见倾心,即便年纪相差甚远,可太祖英名盖世,丝毫不影响这一对忘年情人相爱。
谢侯府的嫡女,自然聘为皇后,谢皇后入主中宫,帝后伉俪情深,恩爱不已,传为佳话。
直到后来,宫中突逢巨变,太祖薨逝,谢太后也郁郁寡欢至而今。
诸葛筠只知道她日子不好过,却不知道她病成这样了。
诸葛筠看了一盏茶功夫,终于放下帘子,转身出了来。
这个时候,皇后和嘉贵妃都站了起来。
“丫头,可看出什么来?”嘉贵妃怕皇后向她施压,抢先问道。
诸葛筠转身,看见端木嬷嬷也从帘内走了出来,神色漠然的看着她,
大家都在等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