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七这一日凌晨,东北的方向忽然刮了一阵凉风,驱逐了连月来夏日带来的烦躁。
早起的老人们撑着拐杖,往东北方向望了一眼,挨着门框说道:“今个儿这风起的诡异啊,好些年来,夏日已经不曾起东北风了,莫非东北出了什么事吗?”
“不会吧,能出什么事呢?”
一位老太太叹着气,可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自打詹侯去世,詹侯府沦落之后,我这心里就担心呢,生怕那些不要命的鲜卑铁蹄南下,这个世上,除了詹侯还能有谁抵抗的了鲜卑呢?”
老先生叹着气望着渐白的天空,继续道:“当年要不是詹侯违背圣命,誓死抵抗鲜卑,恐怕咱们中原早就沦落了。”
老太太皱着眉盯着他,“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起这些陈年旧事了!”
老先生摇着头撑着拐杖转身进了堂屋,颤颤巍巍说道:“你是不知道啊,老头子我活了七十年了,每年夏日只要东北刮风,必然是鲜卑南下,这风已经三年没刮了,今个儿刮了,恐非吉兆啊!”
他招招手示意老太太进来,
“吩咐阿福,传信给孩子们,让他们回京避一阵子吧!”
老太太虽然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可还是没反驳他,皱着眉点了点头。
他们有两个孩子,成年经商跑货,就是把江南来的丝绸茶叶瓷器运送到北边去卖,这也是两位老人家一直担心的原因。
老百姓的感觉是最灵的。
可偏偏那些百官还一个个笑呵呵的穿着官府过端午门,进太极殿准备上朝。
“哎呀呀,今个儿总算凉快了,老天爷是可怜咱们,刮了一阵凉风啊!”
“可不是嘛,这不就舒服多了嘛!”
“嘿嘿,总算用不着冰了,这冰都快涨得二两银子一块了,啧啧啧!”
几位官员边吐槽着进了大殿。
程峪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扭头看了一眼端午门的方向,忽然凝着眉长长叹了一口气。
风起了,还是东北风。
程峪心里莫名有一股快意。
詹正禹用生命守卫了三年的和平,现在该是向朝廷证明,当初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视詹家蒙冤不管是错误的抉择。
转身,他昂首挺胸踏入大殿,站在了最前头。
不一会,皇帝驾临,大家高呼跪拜。
耳后,一如既往,有事请奏,君臣一片其乐融融。
时不时还传来一阵阵笑声。
而恰恰,突然前面大理石广场上传来一声声急促的马蹄声,像是利剑一样划破了长空。
大家纷纷好奇的回头瞅了过去,便见一只红棕色的马蹄飞速朝这边跑来,而那个骑在马背上的哨兵,似乎面带血污。
满堂震惊!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八百里加急!
哪里边关有急报!
哪儿都可以,绝对不能是北燕鲜卑慕容氏!
慕容氏实在是太让人害怕了,现在的瞿侯府能不能抵住还很难说。
叶晓如今还留在朝中,准备与兵部商量下军粮器械之事,以前詹侯府器械之事都是自产自销,甚至还会定给别的君侯府。
詹侯府出事后,大部分的作坊垮掉,工匠也流散出去,唯有一只作坊被朝廷转移到了京城附近,美其名曰是为了防止鲜卑强掳过去。
不过这个说的是事实,慕容孑一直在打着盛京作坊的主意,可是大小姐和三公子一直跟他斗智斗勇,保护着那多作坊。
当初作坊的工匠一旦有事,绝对会流散各地,混入民间,便是防备鲜卑来抢。
这些工匠当初都是由三公子掌控。
如今三公子身死,这些工匠散入民间,已经没人能找到他们了。
叶晓心里觉得很可惜。
他瞅着那只马蹄,已经确定这只哨骑来自盛京。
完了,出事了!
果不其然,那只哨兵很快在大殿前的台阶下停下,手里拿着一卷淡黄色的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飞快的朝上头跑着。
人到大殿门口时,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陛下,盛京八百里加急,鲜卑四万铁骑连夜偷袭营州,营州告破!”
那将士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倒了下去。
门口的太监飞快的拿起那文书,然后送到了皇帝手中。
满堂朝臣一下子马蜂窝似的炸了开来!
“营州…营州居然告破了!”
“营州是盛京北边的屏障,一旦营州失守,盛京直接暴露在鲜卑铁骑之下,一旦盛京受不住,下面不是范阳和太原了吗?”
果然,鲜卑趁着君侯府大比,就趁机偷袭,难怪以往每次,詹侯府都会做好充足准备才赴京参加比试,而且詹侯爷跟自己的儿子及小女儿从来不会同时来京城。
这一次,瞿天就亲自镇守在盛京。
一下子,朝臣们人心惶惶,纷纷瞅着朝中的君侯府首领及将士。
这一次君侯府大比,故而几乎全大雍最有权势的将领都在此处。
首当其冲的就是代表瞿侯府的叶晓,及新一代北境军神萧杞!
皇帝扫了一眼文书,几乎是雷霆震怒,登时就把那边关急报往地上一砸,
“瞿天是怎么给朕守得边关,这才一夜的功夫,营州就被破了,难道詹正禹死了,就没人对付得了鲜卑了吗?!”
皇帝这话砸下来,群臣顿时噤声。
您老人家难道不知道鲜卑的强悍,当初拿下詹侯府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后续的隐患?
叶晓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拾起那文书看了一眼,那一贯温润的面庞闪过一丝厉色。
瞿侯府战死五千人!
这是大罪!
丢城失地就算了,结果还死了这么多将士,是奇耻大辱!
叶晓飞快的抬眸,
“陛下,还请将那将士唤醒,问问他,鲜卑主帅是何人?”
叶晓问完,几乎所有人都紧了心。
谁都知道,鲜卑有两派,太子和鲜卑三郡王慕容孑是一党,四皇子和大宰是一党,詹侯府被灭之后,四皇子一党得势,一直压制住太子这边。
只因慕容孑觉得詹家出事,再无对手,决定袖手。
那么现在呢?
短时间内,进兵神速,能把瞿侯府打得这么惨的,会是谁?
皇帝抬手,门口的侍卫就想办法弄醒了那哨兵。
太监替皇帝发问,那哨兵几乎是气息嘘嘘,翻眼答了一句,
“慕容孑!”
“!!!”
满堂一阵唏嘘,好一会儿,没一个人吭声!
当初,慕容孑一一人之智,对抗詹侯府的父子兵,慕容孑深谙中原兵法。
即便没能进土一寸,可起强悍的实力,也让大雍人人胆寒。
萧杞这辈子唯一最忌惮的对手。
詹家军覆灭后,还有人能抵抗得了慕容孑的势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