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见了这个唐和宗后,四皇子确信,将唐韵儿送进来的主意,恐怕是他出的。
很会揣摩上位者的心思,然后办事利落干脆,这样的人,是四皇子最需要也最喜欢的人。
“唐先生,叫你来,是有事请教!”四皇子看出唐和宗是个务实的人,所以不准备寒暄,选择了开门见山。
“请教不敢,殿下请吩咐!”唐和宗满脸诚挚,漆灰的双眼望着四皇子,心里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四皇子目色幽幽,望向窗棂,那里不知何时飘来几片枯叶,颇有几分衰败之气,他眸色一冷,问道:“剑阁矿难的事,还请你细细说来!”
“是!”唐和宗点头。
唐和宗本任川蜀转运使,负责将朝廷和各地送来的粮食督运至益州,交给君侯府。
因他的兄长外任荆州刺史,本朝有兄弟不同五品以上官吏之说。
再加之,唐家也需要一个主心骨,唐和宗性子不如兄长阔达,自认为在官运上比不上兄长,故而自请致仕,是以,唐家两兄弟感情很好,相互扶持,就连一贯骄傲的唐夫人,对二房也很是照顾。
但唐和宗性子稳重,办事牢靠,朝廷不忍弃贤才不用。
当朝中书令,也就是诸葛筠前世的外祖父建议,将他调任剑阁,剑阁是川蜀入汉中的要道,也是川蜀益州与都城长安的交通要领。
可偏偏剑阁一带地形复杂,一下大雨,总是容易崩塌,导致路途不通。
后来朝廷工部在此设了一个亭,专职修缮剑阁一带的通道。
每天都有大量官运或商运货物从此处通过,所以纠纷甚多。
各路官员相互推诿,导致事情难办。
故而,朝廷将唐和宗遣至此处,做此处的驻地督运官,不仅可以发挥他的特长,而且任何有关纠纷都可交由他裁度。
官职呢,因为是临时所设,便只有六品,但权利却不小,可行便宜之权。
唐和宗一月有半月在剑阁,所以,剑阁发生的大小事,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剑阁矿难已经发生几个月了,其中所涉官员及利害关系,超乎朝廷想象,四皇子到此,名义上替圣上巡视益州,实际上也是为剑阁矿难及君侯府而来。
四皇子在设计唐韵儿之事时,早有谋划,不得不说,高手便是走一步看三步。
如今,四皇子如愿以偿,不仅不受唐家掣肘,还彻底将唐家拉了过来,替他卖命。
所以,他早就盯上了唐和宗,今日将他叫过来,便是想了解详情。
唐和宗经此一事,已经了解四皇子的性情,不敢大意,也不敢藏私,遂一五一十道来:“殿下,此事说来话长,今年五月初五端午这一日,剑阁一带狂风大作,大雨侵盆,三日后,住在剑阁浮云山下的一个小村庄里,突然遭人屠了村,可偏偏不巧,有几个女人和几个小孩侥幸没死,她们一边纳闷如何招来屠村之祸,二来琢磨着村里的男人们都出去三天了,却一个都不见回来。”
“这些女人和小孩,暗中去寻找自家的丈夫和爹爹,哪知却发现自家男人们常年挖山的地方出事了,那个地方因大雨灌下,已然坍塌,这下这几个妇人如五雷轰顶,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决心去报官。”
“这个山庄位置隐蔽,在两山交界之处,按照惯例,得归山那边的太和县管辖,可这些妇人们哪里懂,顺着山路就下来了,告到了赤水县县衙。”
“接到山民举报的乃是赤水县一个县尉,县尉大惊,当今着急侍卫们,齐齐上山去瞧。”
“哪知意外出现了,这些上山的县尉和侍卫齐齐失踪了,再也没回来,当日县尉带着十来个人上山的事,已经满城知晓,这下事情闹到了,县令惶恐不已,只得申请上级介入,上属龙州,龙州刺史以为遇到了绿林野汉,遂谴了一个校尉,带着一百人上了山,哪知这一百人也悉数消失,这下龙州刺史怕了,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这一次,他没有轻举万动,悄悄的派高手上山查探,才发现那个坍塌的地方是一个矿,这下他知道自己遇到了棘手之事,只得秘密派人送消息去了汉中,再入京。”
“可事情再次诡异了,消息被拦截了下来,龙州刺史知晓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没准是惹了什么大人物,可毕竟几百条人命,也不能坐视不管,他暗暗咬了牙,豁出去了,将消息悄悄送至了益州君侯府!”
说到这,唐和宗唏嘘长叹一声,额头的青筋毕现,显然也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复杂。
四皇子摸着下巴,眯眼寻思道:“也就是说,有人在剑阁私自开矿,然后还手眼通天?”
“正是!” 唐和宗眼中精光一闪,喘了口气继续道:
“君侯府收到消息,并没有紧急行动,而是在消息收到三日之后,才派人将消息直达朝廷,此案惊动朝野!”
四皇子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到这里后,他便大致知晓了。
他父皇开始下令,让现任川蜀转运使梁玉扇查案,梁玉扇毕竟是天子所遣,倒是没人敢动他,但梁玉扇查案非常艰难,查了大约两个月,毫无头绪,各地官吏相互推诿,因为失踪人数太多,尸体也没有找到,毫无头绪,最后梁玉扇主动请辞。
这个时候,朝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刑部和大理寺纷纷介入,甚至还暗中派了不少明吏来查案,可案子越查越复杂,越查越不敢查。
似乎当地官员都有责任,可到底是谁的责任,受何人指使,这里头的利益链如何,还没查出个头绪来。
待很多线索在指向京城时,线索便断了。
后来有人提议,让益州慕侯府来查案。
皇帝还没答应,慕家在朝中的二老爷便拒绝了,说是剑阁地属川蜀,是慕侯府管辖范围,慕家也难逃干系,为了以证清白,公平起见,还是由皇帝来指认官员来查案。
最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皇帝竟是让南军都督司马通来查案。
司马通可是个武人,粗人,他真的是来查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