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有我在”，让沈曦摇摇欲坠的心安定了不少，眼泪簌簌落下，让她没有勇气踏进抢救室的门。
“小曦，妈妈……妈妈想见你最后一面。”进去的宋轶出来了，面色一片死灰。
最后一面……
沈曦细细品味这四个字，心如刀剜。
明白时间不多，沈曦松开夜辰域，颤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抢救室里。
抢救室里摆满了一排排的手术用品，手术刀刀片泛着冷光，折射得沈曦眼睛生疼。
宋母，像碎纸片了无生息的躺在手术台上，和往常一样浑身插着管子，只是氧气罩被拿了下来。
“宋……宋妈妈。”看着这样随时会消失的宋母，沈曦颤抖着身体走过去，握住宋母凉透入心的手，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经过半年多的化疗，宋母没有了以前的雍容典雅、漂亮风致，一头秀发完全剃光，眼眶凹陷，整整老了四十岁。
感到沈曦的存在，宋母疲惫的睁开眼，一如既往的带着慈爱，声音飘渺若有若无：“小曦，你来了。”
“我来了，宋妈妈我来了，你……你要好起来，不要……不要再丢下小曦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宋妈妈。”
语无伦次，眼泪连着鼻涕，沈曦哭得像个泪人儿，抓紧宋母的手不敢放松。
气若游丝，宋母柔笑着，伸出一只手抚上沈曦的脸庞：“好了小曦乖，别……别哭，宋妈妈只是去找阿轶爸爸，还有你爸爸妈妈。”
“宋妈妈……”
“小曦，宋妈妈的时间……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要好好记着！”很清楚自己情况的宋母摇头打断沈曦的话，浑浊的眼盯着她：
“好好好，宋妈妈你说，小曦一定记着。”沈曦呜咽着声音，小鸡啄米的点头。
“小曦，宋妈妈看着……看着你呱呱落地，又把你带在身边二十年，早就已经……已经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这二十年来，你一直都是个听话孝顺的孩子，宋妈妈对你从未操什么心，也不曾……咳咳咳不曾对你有什么要求，但今天，今天我要求你……求你一件事，小曦你必须答应宋妈妈，咳咳咳！”
本就精气神不足的宋母接连着说了这么多话，一口气提不上来，猛烈的咳嗽着，脸上最后的一丝血色慢慢褪去。
“宋妈妈你别说了，小曦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顺着宋母的胸口，沈曦亲吻着她的额头，两母女的眼泪交织在一起。
宋母惨笑，干瘦的手趁着最后一丝力气抹着沈曦的泪：“小……小曦，宋妈妈知道你对阿轶只是兄妹……兄妹之情，宋妈妈也不强求你，但你这辈子嫁给谁，都不能嫁给夜辰域！知道吗？绝对……不能嫁给夜……辰……”
“域”字还没有说出口，宋母抚上沈曦脸庞的手便轻飘飘的落下，眼睛缓缓闭上。
“宋妈妈你醒醒，不要吓小曦好不好。”哀大莫过于心死，没有嚎啕大哭，沈曦反而很平静的轻轻摇着宋母，希望借此唤醒她。
外面的宋轶听到沈曦的话，两眼空洞无物，双手抱着头跌坐在地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流不出来。
出于担心，夜辰域抿抿薄唇，看了眼地上的宋轶，放慢脚步走进前面那道冰冷的门。
“宋妈妈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外面下雪了，那个场景，就好像20年前你在街上把我带回家，同样的黑夜，同样的雪。”
夜辰域走到沈曦背后时，她正用袖子帮宋母擦着脸上的污渍。
似乎是感受到夜辰域的气息，沈曦苍然一笑：“宋妈妈最喜欢干净了，每天都会把屋子打扫一遍，有时候我赖床起得晚了，她连洗脸水都给我放好了。”
“从我到宋公馆，宋妈妈都把我当作亲生女儿对待，宠我爱我疼我，可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她就……”
“小曦！”
沈曦欲从地上起来，但跪得太久，脚下无力一时支撑不住，加上宋母的去世对她打击太大，身体发软往后倒了去。
抱住沈曦，夜辰域触摸到她的滚烫的皮肤，心一惊：“医生！”
——
“她还需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沈小姐福大命大，幸好她受过专业训练，身体素质比一般女孩子好的多，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醒来。”
“……”
模模糊糊中，沈曦隐约听到耳旁夜辰域和医生的对话，但她不想睁开眼，不敢去面对宋母已经离开了的事实。
沈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只有五岁，扎着两个羊角辫，刚刚处理完爸爸妈妈的葬礼，一个人走在偌大空旷的街边找不到回家的路，彷徨又无助。
而这时，有一个优雅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蹲下将她抱起：“小曦，有宋妈妈在，以后宋妈妈照顾你。”
在那天晚上，她失去了爸爸妈妈，但她又得到了一个妈妈……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有宋妈妈在”是什么含义，直到后来宋母用二十年的时间诠释了这句话。
“小曦？你醒了？”医生离开后，准备给沈曦擦脸的夜辰域看见她眼角流下的泪，心中一痛。
沈曦现在的悲痛欲绝夜辰域体会过，二十年前，他也失去过至亲的人。
被夜辰域温柔的一唤，沈曦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的睁开眼。
“怎么样小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见沈曦醒来，夜辰域喜上眉梢，拉着她的手询问着。
摸了摸沈曦的额头，夜辰域用你任何时候都还温柔的声音：“想不想吃点什么？我让春晗给你送过来。”
“我睡了多久？宋妈妈呢？”不答反问，真希望这夜辰域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眸。
“你已经昏睡两天一夜了，宋母……今天已经在殡仪馆化灰举行丧礼。”知道逃不过这一问，夜辰域索性实话告诉沈曦。
“化灰举行丧礼……”沈曦干哑的嗓音紧绷着，浓郁的悲伤弥漫在病房里。
不哭也不闹，沈曦掀开被子，脸色白的像窗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