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叶思危红着眼睛停止哭泣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分钟以后，哭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但是林宇却依旧温柔无比，拿起纸巾递了过去，等到叶思危擦干了眼泪，他这才开口道：“好些了吗？”
叶思危默默地点了点头，多年压在心里的所有感情骤然释放，当宣泄完毕，那种郁结在心中的难受感觉便消失了，反而还有种畅快的感觉。
“你……还好吗？”
叶思危有太多想要问的话，她想要问“你怎么在这里”，也想要问“你到底是不是安焕生”，还想要问“这些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出口。
可是最后她真正问出口的却只有这么一句：“你还好吗？”
最简单的四个字，却是她最想要问的话，所有的其他问题都没有这一个问题重要。
林宇似乎也有些意外叶思危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竟是愣住了，但是细想之下，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家安安一直都是这样温柔的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林宇的眼神更是柔和了几分，看着有些紧张的叶思危，主动去倒了一杯橙汁给她，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叶思危捧着那杯果汁，心里有些酸楚，又觉得有些幸福，因为虽然她一直不肯承认林宇已经死了，但是心里最后那点希望已经渺小到有时候她自己都快要察觉不到了。
而现在这个人却还活生生地坐在她的面前，给她倒了一杯她最喜欢的饮料。
“我现在，应该还算好吧。”叶思危听到了林宇的回答。
“还算？”
“至少还活着，还见到了你。”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因为林宇的这句话又有些泛滥的前兆，叶思危连忙拼命睁大了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
过了好久，才终于重新平复下来：“这些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虽然林宇现在还只字未提，但是叶思危却能够感受到林宇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寂寥，那种经历过人生大悲大喜后才有的特殊气质。
“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告诉我，不管你说多久，我都愿意听。”
林宇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却终是不再回避，开口道：“那天我中枪掉下桥后并没有死，只是离死也不远了，他们找到了我，把我带了回去，救活了我，却也把我变成了另一个人。”
“……安焕生？”
“嗯，安焕生，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关于安焕生的一切都存在在我的脑子里，就好像我真的是作为他活了这么多年，哪怕我现在已经记起了一切。”
叶思危太懂这种感觉，关于那些虚假记忆，她的脑海里也存在着，让她害怕着，害怕她想起来的真实，其实也是她不曾察觉的虚假，她甚至有时候不敢信任自己的脑子。
“记忆……移植？”叶思危想不到更准确的词来形容这件事。
“算是吧。”林宇当然知道这一切不是这四个字就能概括的，他了解的更深切一些，但是他却并不打算告诉叶思危这些，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会给叶思危带来更多的麻烦。
他身上发生的何止是记忆移植？
从一个人活成另一个人，身上所有的痕迹都被清除，与过去的一切都被齐齐斩断，没有人懂那样的痛苦，更痛苦的是——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助纣为虐”地伤害了自己最在意的人。
林宇想起自己作为安焕生时对叶思危做的那些事，就觉得心里一阵生疼。
“安焕生，焕生，重获新生……我该想到的。”
林宇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怪你。”
这个名字，根本是那个人故意用来恶心他的，焕生，重获新生，这算什么新生？他恨不得当时就那样死去。但是，他的心里却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如果这段新生里有什么让他觉得值得感谢自己活着的事，那一定是——还能见到叶思危，见到自己的家人。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叶思危却是不明白了，既然当初能毫不犹豫地下杀手，为什么后来又要费尽心思地救下林宇？
难道对方就是想要享受那种控制着林宇的快感吗？还是另有所图？但是一个记忆都没有的人，他们肯定没有办法从他身上找到他们一直想找的和深海计划有关的东西吧？
“因为有人想救我。”
“谁？”
“S。”
“S？”叶思危闻言愣了一下，“但是他表现得根本不知道你还活着，而且他有本事救你的话，为什么之后做的所有事都看起来认定你已经死了？”
“因为他也想杀我。”
“什么！？”叶思危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就是一切的幕后元凶。”
“！！！”叶思危虽然和晏楚隐约有了些疯狂的猜想，但是此时听到林宇这么说，还是没有忍住倒吸了口凉气。
莫名地，叶思危想起了秦清的话，她说：“是一个人，也是两个人。”
这话当时听着诡异，但是现在叶思危脑海里却是忽然闪现出一个有点不可思议的念头：“S他……是几个人？不，准确来说，他有几重人格？”
林宇闻言却并没有否认的意思，而是淡淡应道：“三重人格。”
竟是比秦清以为的还要多一个。
“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分离性身份障碍。”林宇在叶思危震惊的时候，默默地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很懂。”叶思危虽然有听过什么多重人格之类的，但是也仅限于听过，根本不了解。
“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为什么明明想要我手里的资料，却消除了我的记忆，还有前段时间，为什么给我套上了那个金属圈，因为要逼的那个人，从来都不只是我自己。”
“？”叶思危有些糊涂了。
下一秒她就听到林宇开口问了一句：“你把东西给S了，对吗？”
“！！！”叶思危并不傻，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林宇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并且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