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也要有个由头,这龙敬屠戮烈家满门,想来应该有深仇大恨才是。
酒香在一旁道:“郡主是要动七皇子?”
“只怕七皇子现在想要杀了我和龙越才是。”今日她和龙越碰见他杀人,现下心里应该在谋算如何能将她和龙越一刀结果。
他母亲如今是后宫执凤印处理六宫事物的一品贵妃,他又位同一品亲王,在他眼里,有什么动不得的。
“王爷手握重兵,他竟敢……”酒香脸上惊噩,顿觉这七皇子胆色不小。
“龙越深得皇帝和太皇太后宠信,但又从未言明要拥戴谁、辅佐谁,得不到的人和兵权,留着又有何用?”龙敬心狠手辣,为夺帝位,杀人又算得了什么。
在这条帝王之路上,他早就知道,灭亲族,手刃兄弟,是必定要经历的事。
成王败寇,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酒香脸上有些担心,“郡主以后出去,要小心才是。”
“放心,我心里自有分寸。”
两日后,清明。
天色阴沉沉的,灰白宛若淡薄轻纱的云飘渺着,似乎可任风吹走。今日天气微寒,凛冽的冷风刮过,将树上的新枝吹拂摇曳。街道上的行人提着竹篮,里面装的全是纸钱,径自的往山上走去。清明佳节,告慰老人,实属应当。
时节雨纷纷,行人欲断魂,大约不过如此。
不过,今日虽是给亡者烧钱的日子,但朝廷衙门依旧如初,各品阶官员,未曾休沐。只是午时时分,会在家中烧香慰亡灵。
一辆朴素的马车行至街口,直至到了宫门口才停下。
文远一身暗灰色长衫从马车上下来,一双暗黑的眸子带着精亮的光,他腰杆儿挺直,身上的气韵非同一般,面上带着决绝,他只身一人站在宫道上,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迈脚。
踏出这一步,要么位高权重,要么死无葬身之地。人生就是一场豪赌,若没这胆量,如何做得了人上人。
他一人走在宫道上,身姿卓绝,好似一人能敌千军万马,谁也阻拦不了他要前进的路。
他走至正门,双膝跪下,“草民文远,身受浩瀚奇冤,特来金殿之上,告御状!”
守门的将军脸上意外,“你可想好?圣上面前不得半句虚言,你若是扯谎戏弄,可要诛你九族!”
“草民并无半句虚言。”
守门的将军见他神色认真,语气深沉,“从这里至金殿可有一千八百九十一步,你可得跪走进去。”
“草民自然明白。”他一介布衣,自然没身份站着走进金殿。
他双手高举状子,跪走起来,二十年冤屈,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每夜的梦魇不是喊杀声便是母亲死前的叮嘱。
他乃濮阳侯嫡出,定不会辱了父亲该有的颜面。
一步步跪走,长衫变得脏污起来,布衫不久被磨破,膝盖上出现血迹。他始终是一介书生,身上的功夫也大多强身健体,并不能为他抵挡一二。
大理石的宫道上,出现斑斓的妖冶的血液,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
到金殿之时,在霞光的映衬下,银龙王鼓散发着别样的光,那威武庄严的银龙盘踞,好似在天地间吞云吐雾。
这银龙王鼓在十三年前被敲响过一回,如今十三年后没想到是被他敲响。
他提着长衫的一角上了石梯,走至银龙王鼓前,拿着鼓槌重重的击打在鼓面上。
鼓声震震,声音摄人心魄,好似天地初开之时的一声声龙吟,敲击心灵的声音,在金殿外渐渐的传开。
他敲鼓七声,尤似滔天巨吼,响彻皇宫内外。
有皇卫军拿着青铜长剑而来,见文远身着布衫,未携带兵器,站至一侧,任他作为。
文远走至鸣龙钟,用力的撞钟,鸣龙钟低沉的声音响起,好似一道闷雷,突然在天际炸开。
皇宫书房。
龙傲站在门口,脸色凝重起来,他问着身旁的太监总管:“刚刚的鼓声是几声?”
“回陛下,刚好七声。”
“鸣龙钟是几声?”
“恰好三声。”
龙傲侧身看着太监总管,脸色严肃道:“替朕换上龙袍。”
“是。”
文远站在鸣龙钟高台上,看着匆忙赶来的一众官员,神色淡然。拿着一旁的铁皮长鞭在高台上一声声抽响,鞭声凄厉,在高台上响若雷云惊滚。
高台下的官员看着文远的身影,“此乃何人,竟然敢敲银龙王鼓?”
“瞧那身姿,不像是泛泛之辈。”
高明崇看着高台上的暗灰色长衫之人,:“是文远,镐京城第一状师。”
“是他?”
“怎会是他?”
“他是自己告状,还是帮着他人告状?”
高明崇脸色微冷,“御状岂能代人告之?敲王鼓,撞鸣龙钟,执鞭作响,可并非儿戏。本相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倒要看看他有何滔天的冤情。”
文远连着抽响十二鞭声,拿着状子高举,跪在金殿外。
“草民文远,状告濮阳侯杀我母亲,灭我侯府奴才一干人等整整两百一十三人性命,此人大奸大恶,求圣上为草民做主!”
大臣进了金殿,见御案上的人,跪下行礼。
龙傲轻轻拂袖,让众人起身。他深沉的眸子看向金殿外跪着的人,今日本以散朝,如今百官聚首,全都是因为此人。
“殿下何人?”
“臣濮阳远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文远拿着状子行叩拜之礼。
朝臣一听,眸子惊异起来,纷纷议论。
“濮阳远不是死了么?”
“死了二十年了。”
“怎么如今却活过来了。”
龙傲眉头深皱起来,示意一旁的太监总管让文远进殿。
太监总管高喝一声,文远起身,低着头进去,手里举着状子,跪在大殿里。
“你真是濮阳远?”龙傲问他。
“回陛下,臣确实是濮阳远。”
“你要告濮阳爱卿?”
“是。”
龙傲看着他手里的状子,让一旁的太监总管拿上来。太监总管将状子呈上去,递给了龙傲。
龙傲撵开状子看着,脸色逐渐阴沉起来,一双眸子带上冷意。
“你陈述的可是真?”
“臣字字句句没有一个字作假。濮阳绝为夺爵位,重伤臣之后,放火烧了院子,又打伤我母亲,我母子二人险些被活活烧死。臣的这张脸也曾被烧得面目全非,若不是高人相救,臣如何有颜面进这金殿,面见圣上。”
“你容貌尽毁,看不出当年的半点模样,你让朕如何信你一面之词?”濮阳侯可是朝中重臣,马虎不得,若非真凭实据,岂能轻易相信。
“陛下有所怀疑实属应当。臣有证据证明,臣所书一切都是真的。”
龙傲眉头一挑,“有何证据?”
“母亲的尸骨为证。”
“文嘉夫人的尸骨?不是早就埋葬了么?”若他没记错,文嘉夫人可是和濮阳珞葬在一起的。
“埋葬?母亲二十年的尸骨就被弃在那阴暗潮湿的密室里,无人收殓入棺,而今只剩下骨头骷髅一具,一头霜白长发和一支太皇太后钦赐的五尾金凤钗。”文远脸上悲切,母亲在世时待濮阳绝如亲子,一直细心照料,可他没半点人性,生生将母亲掐得昏厥,还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尸骨何在?”龙傲眉头严肃。
“在臣的家中,已收殓入棺。”
龙傲起身下了御案,让文远起身,“你既有胆量来敲这王鼓,那也该有胆量和濮阳爱卿对峙。”
“陛下是……”
“你说的若是真,那自然无惧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