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眸平静，神情依旧寡淡，清冷的气韵更是超凡，这番茕茕卓绝的身姿，只有他能如此。
宽大的袖袍犹如高处山涧千年不化的冰雪，在他风姿的相衬下，更是出采。她第一次见他，他也是这般，还说过他穿何粗布陋衣，亦没有颓然衰败之相。
龙越浓密的眉头微微蹙起，神色淡漠，“不是要侍奉本王么？走什么？”
“诸葛说你沉疴已久，现在……”
“敷衍你的话也信，王妃巴不得自己早点殉葬？你这般相貌，还想和本王同葬棺椁？”龙越言语依旧轻嘲，还是百年不变的毒舌。
“王爷已经娶了我，也后悔不得下了地狱还要时时刻刻面对玉楼粗陋的相貌。”
“你如何知晓本王就会下地狱？”
“王爷智谋无双，为南楚百姓守得十年安稳，该是功臣，应供奉于庙堂之上，人人称颂。”容玉楼眼眸含笑，她现在真是希望他病着。
病着多好，她省去不少力气。
龙越见她温和的笑，语气寒冷，“如今王妃见到本王安好，那便退下。”
“是。”容玉楼行礼离开，出了院子。
龙越见她离开，身子再也撑不住，捂住疼痛的心口，鲜血从嘴角溢出。
诸葛清见状立马扶住他，语气责怪，“你何故如此？在屋里躺着养病才是。”
“我若不出来，只怕你这张嘴什么也包不住。”龙越眉间满是怒色。
“我……”
“以后再敢透漏半句，回你的江湖去。”龙越撑着门框进屋，脚步蹒跚。
诸葛清将他扶到榻上躺下，沉着眉头，“我是想帮你试试容玉楼的态度，万一她真的关怀你，也好啊。”
“本王不需要。”
“你需要。”
“不需要。”
诸葛清见他如此，“万一容玉楼为你改变心意，岂不更好？”
“她的心中，只怕与我一样，没有儿女私情。”她也是薄情寡淡之人。
次日。
酒香查到了参奏濮阳绝的官员，此人乃两朝元老，是太尉司的左骑侍郎，二品官，手里携有金印，位同一品大员。
他参奏濮阳绝也没什么好疑心胆子的，据说此人刚正不阿，为官清廉，但性格孤僻不善交际，本来官场交道，也讲究一个人缘，可他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一步步爬上来的。
以前也就一个芝麻小官，在县属待了七八年才提上来，说来此人的官场运道是真的不错，早年跟随太子，如今跟随钟离，一个个都是前半生不温不火之人，到了后半生反倒飞黄腾达。
他身上的武艺不差，作词也是一把好手，但此人甚是低调，未曾吐露半句，如今被钟离亲口谏言提上来，倒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竟是钟离的人。这钟离是太子殿下提拔上来的，不用想，定是龙越早就知会太子，要选钟离为一品太尉。与其说钟离是太子的人，不如说钟离是龙越的人。龙越只要提点几句，参奏濮阳绝的事情，自有钟离手下的人去办事。这朝局，看似皇帝掌权，宠信太子，结果全是龙越在身后下得一盘好棋。连我也是他手里扳倒贪腐且拥兵自重权臣的一枚棋子。”
不管如何，她好似都摆脱不了龙越的掌控。
被人攥在手心里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一切都是王爷在背后谋划？郡主的意思，王爷有意帮助南皇整肃朝纲？除奸逆，除贪腐，除冗官？”
“军饷案，他除掉了太尉司几十个拿着皇粮不作为的人。钟少卿奸污案，他除掉了在朝中颇有威望的五皇子。柳云起杀人案，他看似没出手实则有意将宗正台给我。文远的身世案，他除掉了作恶多端的濮阳侯。如今文远的案子，他一石三鸟，文远身负冤屈，还了他该有的尊容身份。我替他卖命，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濮阳绝在密室藏匿的金银，也全数归入国库。这样的智谋，这样的心术，真是让人胆寒。”容玉楼不禁有些惧怕起龙越的心思起来。
文远的身世案，他阻拦过她，想必他早就知道文远背后的故事，只是一直隐藏不说。
她执意前去，他只好顺水推舟，放手让她去查，总之最后得利的人，只会是他。
他一前一后，早就谋算得妥妥当当，他深知他阻拦的时候，她一定会去查，这反倒是给她来了一个潜移默化的激将法。
她真是一点也没看出龙越的心思，原本还以为他有几分人性，关乎她的性命安危，结果无非是他的算计而已。
他一直在引导她为他办事。
容玉楼脸上全是怒意，恨不得将龙越搓扁再揉圆。
“郡主，眼下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得想办法，摆脱王爷的掌控才是。”她们还有时间，还能重新谋划，重新来过。
“如今确有一件重要的事。”
“何事？”
“十九的生日宴。”容玉楼眼眸含笑，如今她也只能先将所有的怒气放在一边，待她重整心绪，她就不信摆脱不了龙越。
酒香脸上带笑，“原本奴婢还以为郡主受打击伤心呢，郡主能如此便好。只是齐王的生日宴郡主准备怎么办？”
“也没几个人来，不过排场也要有。吩咐下去，今日将府中的脏污好好打扫一遍，明日挂些彩灯，布置一番。只是送十九的礼物，我到现在还发愁。”十九年纪虽小，可毕竟是皇帝的嫡子，礼物自然得体面一些。
“郡主都想不到送什么，奴婢就更不知道了。”郡主和齐王接触多一些，应该知道齐王的喜好才对。
容玉楼眉头沉思起来，她若送机巧玩具太过幼稚，若送一些玩耍之物，龙越会不高兴，若送得太贵重，试问她哪里来那么多银子？
她是有十锭金元宝，可已经许诺给诸葛清，她的手里也只有些月例，想想真是够穷的。
她怎么说也是王妃，如今却为了钱而困扰。
要是拿着龙越赐的东西去当，刻有皇室印信的东西，谁敢收？这可是死罪。
真是让人有些发愁，她最不会送礼物。
下午，何福拿着账本来找容玉楼，说是十九的生辰宴预计要花的银两，他又亲自列了菜色，让容玉楼过目。
容玉楼看着宣纸上列出的菜单，见还有北魏的菜色，“来的都是皇亲贵胄，管家怎么列了一道北魏菜？”
“王妃过府数月，许久未尝北魏的菜色，奴才想着多一道也没什么，况且让齐王殿下和亲贵尝尝也好。”何福脸上带着笑。
容玉楼心中一暖，“何管家竟然还想到了本宫，本宫甚是高兴。”
“不敢，为王妃考虑也是奴才该有的本分。”何福脸上慈祥，没有丝毫讨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