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夏噗嗤一笑：“婶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能杀人了？我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东西，都有自己的弱点。云家老宅的人最在乎的，不外乎就是四叔的功名，若是他们敢不让我娘入宗祠，我就敢让他们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李氏听得似懂非懂的，不过看着云初夏那自信的模样，也放下了一半的心，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怕你年纪小不懂事，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没有后悔药的！”
云初夏微微一笑，拉着陈李氏的手往院子里走：“知道了，知道了，婶子对我的好，我一直记着呢！”
经过了这么一场，云初夏明显感到，那些来帮忙的嫂嫂婶婶们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异样了，看来，自己的光辉史上又要添上浓重的一笔了。
不过，好在，那云薛氏回去以后并没有招来其他人，这事情好像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出殡前的准备是繁忙的，云初夏一直忙到夜深人静，才送走了最后一批帮忙的人，苏寒看着一脸疲倦的云初夏皱眉道：“今晚上你好好休息，我来守夜！”
云初夏摇了摇头：“不行，今天是最后一晚上了，明儿一早就得出殡，你放心，我能坚持得住，倒是你，这都连着熬了几夜了，快些去休息吧。”
“你就逞强吧，与其一会儿在外面睡着了，不如到里面好好休息！”
云初夏有些脸红，苏寒说的是事实，昨儿她说好守夜的，但刚吃了点东西，就直接疲倦得睡了过去。
可，要让她真的去里屋睡觉，她又实在是有些难为情，原本是自己的分内事，却总是麻烦一个外人，这真的好吗？
“要不……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吧？”云初夏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苏寒其实也一直强撑着，这几日，她一直没能好好休息，现在听到云初夏这样提议，也没有拒绝。
这一次，云初夏没敢舒舒服服的躺着，她敢肯定，自己要是求个舒坦，这瞌睡就来得更快，她可不想一次又一次的在苏寒面前失言。
为了打发时间，云初夏开始叠元宝之类的手工活计，而苏寒叶没有回屋去睡，他直接学着云初夏的模样，在两根凳子上躺下，就闭上了眼睛。
“诶，你去西屋睡吧，这里夜里会冷的！”云初夏出于好心提醒道。
“不会！”
听到这回答，云初夏直接被噎住了，这人属石头的吧，说话能不这么硬吗！
静谧的小院子里面，只留下了窸窸窣窣的折纸声，没过多久响起了苏寒均匀的呼吸声，云初夏不由得探头看了看，苏寒闭着眼睛，眉头仿佛轻轻蹙起，仿佛有什么化不开的愁绪一般。
云初夏去西屋，拿了一条被子，给苏寒盖在了身上，才刚把被子盖上，手就被人给抓住了：“你干什么？”
抬头一看，苏寒那黝黑的双眸正警惕的盯着自己，云初夏朝天翻了个白眼：“我谋杀行吗？我想直接用被子捂死你。”
苏寒这才看见身上搭的被子，有些赧然的放开了云初夏的手：“对不起，谢谢！”
云初夏没有理会他，自顾的站起身，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苏寒看了一眼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又看了看云初夏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起了一股热流，那是一种叫温暖的感觉。
院中恢复了宁静，可却有着一种奇怪的氛围，苏寒也没有了睡意，他睁着眼睛望向了夜空，突然想起她所说的话，死去的亡灵，真的会化成天上的星子吗？
那，那些在战场上战死的将士们是不是也正在天上看着他们的家人，看着他们的妻子儿女，也看着他？
当他们看到自己家人所受的苦楚之时，是不是在怨恨他，诅咒他？
“你恨我吗？”
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男声在云初夏耳边响起，云初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和自己说话的是谁。
“恨你？为什么要恨你？”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的，云初夏有些一头雾水。
苏寒抿了抿唇：“如果我说，是我害死了你爹，你会恨我吗？”
“你要真害死了我爹，我自然会恨你！”
苏寒的心沉了沉，自己在期望什么？人家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虽然不是自己杀的，可却是因自己而死，这也差不多了。
“不过嘛，加个如果就另当别论了！这如果就是一个假设，既然是假的，我自然不可能恨你。”云初夏话语中带着几分轻松，几分笑意，好像这不过是随意的玩笑话。
“那……那要是你爹真的是因我而死呢？”苏寒不由得追问了几句。
“因你而死啊？只要不是你主观意愿甚至亲自动手杀死了他，我觉得我都能理解。这样说吧，你说如果有个小孩掉水里了，你救还是不救？”
云初夏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苏寒想也没想的道：“我自然会救。”
“那要是，你在救人的过程中，被河水冲走了，然后一命呜呼了，你会说是这个孩子害死你的吗？”
苏寒一脸的憋闷：“我水性很好，不会被冲走。”
云初夏翻了白眼：“假设，假设好吗？”
“不会！”
“那就得了，就算计划得再周全，设想得再美好，总可能百密一疏，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生死有命，你何必将这些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苏寒一怔，喃喃的道：“生死有命吗？可如果……”
“哪里有那么多如果？现实就是现实，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你再如何追悔莫及，都不能挽回分毫，你若真有心，不如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做才能够弥补一二。”云初夏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苏寒彻底没有了声音，一面惊叹于一个小姑娘却能够说出这么多的大道理，另外一方面也在深思。
现实就是现实，这确实再现实不过的话，已经发生的事情，任谁都无法改变，自己一直因为先前的过往懊悔，甚至放弃了一直的理想，以前觉得是自己的担当，现在看来却是那么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