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院里对女眷默认的惩罚方式,便是遣送庵堂。
余氏瞪大眼睛,倏地像是泄了气的孔明灯,再也飞不起来。
她想争,可看了一眼被谢林氏捧在手心里的谢俊锡,却只能咬咬牙忍了下来。
此去庵堂,归期不定,甚至有可能后半余生都要在里边度过了。
她可以跟谢林氏闹个不痛快,那以后呢,谢俊锡不需要仰仗谢家了吗?
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为了儿子,她也定要万般选择!
“娘……”谢俊锡心疼地张了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后半边儿却哽在了喉头,怎么也说不出话。
余氏都明白,谢俊锡是家里的顶梁柱。
她走了没关系,只要儿子聪明些,争气一些,便能将她所有的委屈都弥补回来!
“母亲的惩罚,儿媳受下了,去了清静观,一定会每日三省己身,绝不给谢家丢人!”
低头,余氏的凤眸里闪烁着怨气,老虔婆,总有一天是你死的时候。
那一日,我定要在你坟头浇粪、棺中烧火,势要让你九泉难安!
谢林氏没把余氏放在眼里,嗯了几声,便让谢俊锡搀扶着自己回房。
谢翼萧愤恨地看了一眼枕边人,挥袖追了上去,打算给老祖宗磕头认错。
休妻之事,着实是他欠缺考虑。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碧落院里挤满了人,又瞬间空空荡荡。
谢清宁看着人来人去,又讥笑地看了一眼狼狈的余氏,蹲下身子。
“夫人,俊锡好歹是我弟弟,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他的……”
余氏气得浑身发抖,尖叫着上前要抓谢清宁,却被一脚踢开,只能趴在地上愤恨地诅咒:“你想对我的俊锡做什么!谢清宁我警告你不要害他,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好啊,我等着。”谢清宁面无表情,语气淡然,“若天底下真有魂灵,那你余氏,怕是死了千百次,我娘的冤魂也绝不会放过你。你老实在清静观待着,等我查明我母亲的死因,真相大白之日,若你无辜我自然不会再针对你,可你若是轻举妄动……俊锡很信任我这个大姐呢。”
她自然不会对谢俊锡下手,可有人不相信啊。
传说中有一种病状,叫被迫害妄想症,恐怕余氏就是害人害多了,风吹草动都能吓破胆。
没办法,谁让谢俊锡是她的软肋呢?
谢清宁根本想不出来,到底是多恶毒的女人,才会有那么深的城府。
看来以往是她瞎了眼,打从第一天回府的时候,就觉着谢清宁是个小白兔。
哈!早该想到的!
给老祖宗送补汤一事,同老祖宗一块腹泻出糗。
再到忘柳失身、她与凤国郡主演的一出好戏。
种种追溯到今日,撕了柳氏的画像陷害自己,哪一步不是心思缜密、手段果敢?
“哈、哈哈哈……”余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最后的丝丝坚持崩塌,躺在地上望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柳氏,你生了个好女儿啊!但你始终输了我一筹!你到底,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贱……”
砰!
为了避免她那张臭嘴玷污了娘亲,谢清宁面带微笑,也不管脏不脏。
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塞进余氏的口中,噎得她差点背过气去,好在吐得及时,否则今日没被休弃,倒是先死在谢清宁的手上了!
“去了清静观好好反省,不然我让人好好照顾照顾你,夫人,谢家……不是你的天下了!”
说完这句话后,谢清宁回到了屋内,不顾余氏漫天的咒骂。
只是细细的、心情大好地给春莲上药,那笑容,看得春莲有些心疼。
她一个奴婢,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小姐这般厚爱啊。
从今往后,她定要更加细心服侍小姐,才能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
余氏满脸狼狈的回到房中,谢忘柳闻讯赶来。
她还在禁足期间,是偷偷跑出来的,加上今夜府中大乱,没人有空顾及她的下落。
刚进门,谢忘柳就见余氏在收拾行装,看来去清静观的事,板上钉钉了。
“娘,您不是说有办法对付那贱蹄子的吗?怎么……”
“够了!闭嘴吧。”余氏淡淡地呵斥,微微颤着手折叠衣服,显然心里没有表面上来得平静,“你是姐姐,以后娘不在府里,你要好好照看俊锡,切莫让那谢清宁与他有过多的接触,还有!未过门之前再也不要与林海清来往,免得落人话柄!”
谢忘柳僵着脸,全然没了之前的得意忘形。
在她心目中,余氏是个顶天立地的女人。
往上能哄得谢翼萧万分喜悦、将掌管中馈的权利从老祖宗手里抢过来。
往下更是能把府里治得妥妥帖帖,宛如牢笼,蛇虫鼠蚁也别想溜走。
可就是这么一个死潭般的牢笼,因为谢清宁的闯入而变得不再平静。
她输了、余氏也输了!
那下一步会是怎样,谢清宁要将掌管中馈的权力接过来吗?
“不行,我要去求爹!”谢忘柳不敢相信以后的日子。
“站住!你是什么处境,有说话的权利吗?”余氏失望地瞥了一眼谢忘柳,“如果不是你这步棋走错了,咱们的处境也不会那么糟糕!安心歇着吧,再过一段时间,你弟弟就能科举赶考,届时出人头地,就是我们娘俩反扑之日!”
如今,只能忍忍了。
谢忘柳抿着唇,眼底闪过不屑。
忍字头上一把刀,这道理莫不是没听过?
哈!真是个废物,她怎么就投胎到余氏的肚子里呢?若是投身到皇家之中,该多好啊,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谢忘柳沉思片刻,也更加谨慎起来,面上恭谨,“女儿知道了,一定会夹着尾巴做人的!”
话虽如此,可谢忘柳的计划,却是打算提前了!
翌日。
谢清宁被彤绣叫去了佛堂,这才发现谢翼萧、谢林氏,以及几个家中足不出户、避开余氏锋芒的小妾也在,正毕恭毕敬的站在老祖宗身边,等候听令呢。
“奶奶。”
谢清宁搞不明白状况,先佯装紧张的给谢林氏行了礼。
谢林氏淡淡嗯了一声,面上无甚表情。
“你爹的意思是,余氏离家了,家里的中馈没人来管,想重新提一下让你来管,毕竟是长女,岁数也够了,将来出嫁总不能一点管家的手段都没有。宁儿,你觉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