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账目?什么账目?”谢翼萧有些愣住了。
但他的怔愣没得到任何解释,反倒被余万户揪着狠狠骂了一顿,“什么账目?难道你想空手套白狼不成?这些嫁妆一件件都是我们余家一箱箱银子买回来的,处于你是我妹夫,我才给这个情面,拿出来归还你们谢家。但这本来就是一笔生意,难不成你还想不给钱吗?”
“给、给钱?”
谢翼萧被这一句话弄得脑袋都发懵了,余氏全权操办的事情,原以为解决好了。
可现在余万户伸手要钱,他能怎么说?
余家众人脸色皆是不善地看着谢翼萧,那架势就想在看无赖一般,生怕谢翼萧跑路了。
这样的眼光让他很不舒服,当即看向余氏。
“歌奴!”
余氏的乳名叫起来很顺耳,平日里更是夫妻俩闺房中的床笫情趣。
但现在谢翼萧喊起来,却让余氏有些不寒而栗。
她颤了颤,无奈的说道,“夫君…唉,大哥,银子的事儿要不就算了吧?改日、改日妹妹再找个办法,给你补上,如何?”
“不如何!”余万户咄咄逼人,眼睛看着谢翼萧,但其中的话却是说给谢清宁听的,“既然你们谢家口口声声要拿回嫁妆,那也成!一口价三十万两雪花银,从此钱货两清,再无利益上的纠葛,如何?”
宁氏也在旁边帮腔,阴阳怪气刺得人不太爽快,“是呀,我们余家不是什么大户,可做不来那种几十万两随手打出去的牌。”
她上前摸着那一抬抬嫁妆,然后盖上盖子,生怕谢清宁碰坏了似的。
又道:“原先呢,是看这嫁妆款式齐全、又是体面的。就想着拿回来到时候给咱们家巧蔓做陪嫁,又刚好巧蔓与俊锡定下了表亲姻缘,嫁妆迟早都是要回到你们谢家的,谁知道闹了这么一个大乌龙。”
谢清宁明白她们到底是对谁说话,挑了挑眉,“哦?三十万雪花银?这么便宜吗?我娘的陪嫁可件件稀世,三十万两未免太廉价了吧?”
对,的确很廉价。
但当时他们收价就是三十万两。
今日前来当然不是谈敢情的,余氏说了,谢家刚接了个大单子,几乎所有可流动的资金都拿去投入了,少说还要个一年半载才能收回来。所以别说三十万了,就算是三万雪花银,现在的谢家都拿不出来!
既然谢翼萧宠爱亡妻长女,灭了他们余家姑娘的威风,呵,那就别怪余家给谢家难堪了!
宁氏笑着,但实际上已经怨透了谢清宁,那指甲都快要抠进嫁妆箱子里拔不出来哩,可见现在的宁氏多想找回场子。
妇人点头,咧着嘴口是心非,“都是亲家嘛,互相帮持是应该的。”
但谢清宁从来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
柳氏的嫁妆就在这里,她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想到古轩辕,或许能从他那里支取三十万两…可是下一瞬,谢清宁却摇了摇头。
这玩意儿是余氏卖的,论起来,她是绝对不能掏钱的。
既然宁氏难对付,那她何必抓着不放呢?
当下谢清宁看向余氏,笑道,“夫人,当初您把我母亲柳氏的嫁妆卖了,那现在是否也应该由您出钱,把东西赎回来呢?”她有些哭笑不得了,“总不能继母将为生母的东西卖了,我一个女儿家,要自己咽下苦头吧?”
“什么苦头?谢清宁你少胡说八道!这东西卖了钱,是用来给谢家渡过难关的!”余氏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地呵斥,“难道花在谢家之上的银钱,你这个谢氏女儿没有份的吗?还是说,你的意思是指明我这个继母吞钱了!”
几个女人一台戏,谢翼萧脑袋昏花,该死的!
早知道这些是余巧蔓的陪嫁,就不应该那么着急了。
等余巧蔓和谢俊锡洞房,成了他们谢家的人,嫁妆怎么回到谢清宁的手上都很容易。
干嘛非要闹这么大呢。
谢清宁摇头,“没这个意思,只是说您卖了多少,就得还我多少!夫人,我知道您的体己钱藏了不少,嫁妆就在这儿…若是咱们‘母女’真的撕破脸皮,那面子上真就不好看了。”
“谢清宁!”
余氏咬牙切齿。
看了看拼命给自己使眼色的宁氏,她就忍了下来。
认命的上前挑挑捡捡,就拉扯出三抬玩意儿:“就这么多,都是我卖的!”
“嗯?”谢清宁皱了皱眉,想从余氏脸上看出谎言,但却什么都捉不到。
既然余氏只卖了三抬,那剩下的十五台三十箱嫁妆,是谁卖的!
一瞬间谢清宁觉着有些错综复杂,谢翼萧也如此觉得,没想到柳氏嫁妆的事牵扯甚广。
就在谢清宁捏着下颌思索,谁会接近柳氏嫁妆的时候,门外传来苍老的笑声。
随后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杵着拐杖,在谢俊锡和余巧蔓的搀扶下走进来。
老妪身穿泥黄色广袖朝服、脚上踩着纹金绣蝶的花靴,花白的头发并没有多少装饰,只有两枚镶金玉钿斜着插在两侧,素淡却表明了她的身份。
是余家的老祖宗余洪氏,以商身获得七品诰命夫人的‘传奇妇人’。
乃是商贾家族中为数不多的、诰命加身的女人。虽然是最低份位的诰命,但这在商贾家族中已然很少见了,谢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根基短,没出过什么诰命夫人。
谢清宁知晓余氏背靠着什么样的山,所以面对余洪氏也无甚波澜,她早猜到余洪氏也会来谢家‘做客’,所以早早就做了准备。
“奶奶,您说您,人都老了还穿那么招摇,简直比孙女儿还要美了呢。”余巧蔓笑着打趣儿。
老妪哈哈爽朗,“这可不招摇,这只是七品诰命的钿头朝服,是最低的哩。巧蔓呀,你与俊锡成婚之后,等俊锡考上功名,立了功劳,自然能给你请个诰命夫人做做,哈哈哈…”
余巧蔓扫了一眼波澜不惊的谢清宁,心中冷哼:装腔作势!
谢俊锡抿了抿唇,嗔了一声‘外婆’便不再多说话。
女人的戏,从来都是围绕着穿着打扮、家长里短展开的。
在这一场战役里,谢翼萧余万户插不上话,其余几个老男人同样如此。
余洪氏朗声笑着,终于坐下,“这穿着繁琐就是麻烦,上个茅房都那么累人,哈哈…”
宁氏笑嗔,“婆婆慎言,这好歹是朝服,怎能提茅房这种腌臜地儿呢?”
“哈哈哈,倒也是!”余洪氏笑着,询问道:“怎的?嫁妆的事儿解决好了吗?”
爽朗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不愧是一尊老狐狸。
宁氏撇了撇嘴,摇头,“婆婆,小姑都已经捡出自己卖来渡过难关的嫁妆了,人家要她自掏腰包买回去哩!”
“好一个自掏腰包!”余洪氏满意点头,“那老身替我的女儿掏了这个腰包,买下这三抬六箱的嫁妆,还给谢大小姐!但其他的…老身当年掌管余记当铺的时候,那十五抬嫁妆可是我一手买进的,那是不是也得让那位大老/虎出来自掏腰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