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宁应声下去了。
白氏坐在位置上隐有思量。
谢忘柳那贱蹄子不知道谢家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她却是门清儿的。
据自己安插在谢家的探子回报,那是朝廷命妇与凤国县主之间的斗争。
加上嫁妆事儿的催化,谢林氏那老虔婆才被余氏一脚给踹死的。
“大厦将倾?呵,这谢家的大厦是谁…还说不准呢。”白氏低喃着。
那谢清宁是凤国的县主,身份超然尊贵,难怪能够一回梁国就做了太医院的女官。
显然是皇帝亲口应允凤国的条件之一,而相比之下,谢忘柳就贱多了。
如今谢家大乱,那掌管中馈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谢清宁的价值太大了!一是县主、二是手握数十万两银子以及谢家。
若能和她的宝贝儿子海清结为连理,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也不知道荷宁那丫头的手伸得够不够长,能否探听到谢清宁的具体消息……
就在白氏沉思的时候,一个侍女慌慌忙忙的冲进来,跌在地上。
“夫、夫人!不好啦!”
“干什么?没个体统,有话就好好说!”白氏最不喜没规矩的人了。
侍女冷静不下来,咽了好多口口水,才道:“谢姨娘那边…”
——
另一处。
谢清宁怔愣了,任由着笔尖的墨滴晕染白纸。
满脸错愕,“谢忘柳怎么会突然小产?在谢家的时候还好好的…”
“听说是白氏差人给她泼凉透的柚子水,这大深秋的,正常人都能冻出个好歹呢,更别提她身怀六甲,身子骨本来就弱,大小姐…这事关咱们谢家的面子,您要不要……”
“不用,彤绣婶子先下去吧,奶奶还没入殓呢,我不想因此惊扰了她老人家的亡灵。”谢清宁不是良善之人,谢忘柳小产又不是她弄的,她何必要出面维护呢。
况且谢家的面子,早已荡然无存了。
谢清宁看着急于求新主的彤绣婆子,面上轻嗤着,但还是没有多说半个字儿。
少女的淡然,让彤绣抓耳挠腮,终于忍不住了,表忠心道:“大小姐,老奴的儿子和儿媳都是一把手。这谢家上上下下都是老祖宗和余氏的人,您不是正缺心腹嘛,若不然…”
“我改日就会搬出去,这个家,是俊锡的,你明白吗?”谢清宁定定的望着彤绣,眼神极有压迫力。
“……”
彤绣咬了咬牙,这,这怎么就要走了呢?
明明家里现在都是谢清宁在打点的,若是谢俊锡做主,一个酸书生能懂什么啊!
肯定是迂腐得非要谢家这潭水清澈见底不可!
但看着谢清宁那压迫的眼神,彤绣也知道自己僵持无用。
等回到家中才和儿媳一块,把谢清宁骂了个底朝天。
不过彤绣带来的消息,却也让谢清宁陷入了沉思。
这一世,所有的一切都乱套了,她便要更加斟酌筹谋,免得一步错、步步皆错!
忽然房梁上跳下来一个玄衣影子,落在谢清宁眼前。
她一喜,“影魅?你终于来了!”
“嗯?你在等我?”影魅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
“我让春莲去夕落阁找你,但她却说夕落阁没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清宁知道肯定出了问题,否则这么隐蔽的落脚点,影魅不可能放弃的。
影魅沉声道:“帝华,你当时第一次来找我,用他的情报来跟我做交换。那情报果然是没错的,帝华的确在跟人商量密谋, 如何把夕落阁的资料都给烧了!而且他现在狗急跳墙,想要拉垫背的替死鬼!”
“那现在夕落阁在哪里了?”谢清宁好奇地问道。
她冥思苦想,都想不通有哪处隐蔽的地方,能让影魅看得上眼的。
瞅着男人玩味邪恶,又一脸让她猜一猜的想法, 她脑中灵光一现。
“不、不会是那里吧?”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有什么事情,就让春莲来找鸾凤吧。”
谢清宁皱了皱眉头,“可是那一处我进不去、春莲也进不去啊!”
正开门打算离开的影魅回头,粲然一笑,“我相信你总有法子的。”
说完便踏着轻功离开,由谢清宁头疼。
这么一大笔嫁妆,想要运进那一处,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实在是太招人耳目是非了!
影魅刚走没多久,门就又响了起来。
她以为影魅是落了什么话没对自己说,便起身去开门,孰料发现是如游魂一般憔悴的谢俊锡。
少女蹙了蹙眉头,“这么晚还没睡?明日是奶奶下葬的日子,可不要出差错。”
“长姐。”
谢俊锡隐隐有话要说,但咽了咽却说不出来。
“进来再说吧。”谢清宁让开一条道,让他走进屋内。
谢俊锡坐下,就这么捧着少女给他的茶,扣着杯沿纠结万分。
谢清宁得空打量一下这个弟弟,原本丰神俊貌的他经此一事,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用烟鬼二字来形容也最为贴切了,因操办丧事,他无心顾暇旁事,脸上更没来得及收拾,长满了一圈的胡茬,看起来特别有男人味。果然是应了那句话,只有经受了挫折,才能成男孩变为男人!
“长姐,他们说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是吗?”谢俊锡终于淡淡开了口。
没有隐瞒,也没有解释。
“对,的确是我安排设计的,但奶奶的死,实在是意料之外。”
谢俊锡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古井无波,近乎冷血的少女。
很难想像她是那个对着自己微笑,仿佛春暖花开的长姐。
哪怕解释都不肯解释吗?只要一句话,自己或许就能没那么痛苦的!
“为什么!”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想象的沙哑,宛如受伤的小兽,正痛苦的悲鸣。
谢清宁站起身,来回走动走动,旋即指着偌大的庭院,“看到那里的花花草草了吗?在这宅子里,女人其实也就是那一株株的花草。宠爱、权势,都是它们的养分。后宅向来是女人的战场,你斗我、我杀你,再正常不过了。余氏害死我的生母、又处处想弄死老祖宗,为的是什么?是中馈、是后宅的权势!”
“你胡说!我母亲没有害死大娘!”
谢俊锡已经满脸泪水了,他知道家里剑拔弩张、也知道余氏是怎样的人。
可让他接受母亲杀了奶奶、害死正位夫人的说辞,他一万个不能接受!
谢清宁睨着他,轻轻冷笑,逐渐开口:“我有她害死我生母的证据,可你却没有她清白的证明!俊锡,人是要学会成长和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