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第一次知道,纽约的风竟然比星海的风还要凛冽刺骨。
此时的她衣衫单薄的站在医院的大门口,从中午被赶了出来至今,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七八个小时了。她手里狠狠的捏着那一纸宣告她无法生育的证明,她无数次的想要放弃逃脱,可每当她想起凌御珩还危在旦夕时,双腿便像是灌了铅一般难以移动!关切的目光一直牢牢的落在凌御珩病房的窗户上,饥寒交迫的她浑身被冻得发疼,她心里一直默念着:我是凌御珩的妻子,我们说好的,这辈子再不离开对方!如果不是这弥足珍贵的信念,她想,她根本不可能撑那么久的。
而就在这时,那个之前曾给凌御珩换药的女医生裹着羽绒服脚步匆匆的从楼内走出来,女医生在见到门口的唐夜时,惊讶的大叫一声,“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这么冷的天,你还穿的这么少,你这样是会生病的!”
唐夜上前,生怕女医生跟其他医生一样不声不响的闷头走开,于是扯着女医生的手急切的问,“御珩他怎么样了?退烧了没有,醒了没有?”
女医生心底苦涩,解下自己的围巾围在唐夜的脖颈上,她脸上挂着落寞和无奈,语气有些为难,“他中了High Cloud 我们简称为HC云端病毒,这种病毒复制滋生的速度极快,是癌细胞复制速度的几百倍,它们不停的复制,滋生,变异,它们不断的侵蚀攻击被感染者的神经中枢,刺激被感染者不停的产生恐怖幻象,让被感染者在恐惧和痛苦中一点点的走向死亡!”
“天呐!到底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人才可以研制出这种可怕的病毒!能不能研制消灭它们的疫苗?”
女医生回头望了一眼医院高高的楼宇,回头对唐夜说,“上面都是国际最厉害的病毒专家,第一波疫苗傍晚的时候已经为患者注射了,患者苏醒的时间十分短暂,不到二十秒钟。当时的他意识应该还不算完全清醒,他喊了几次你的名字,手还在床边到处乱抓,应该是在找你,但不一会儿,他就疼得再次昏迷了过去,紧接着,高烧得更加严重,此时,专家才发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事情,我们目前所研发出的疫苗只对初级病毒有杀伤效果,对于二代以后的病毒根本不起作用!而那些被疫苗杀死的第一代病毒在与疫苗相互作用后会释放出一种类似毒/品成分的物质,这种物质会成为病毒滋生的原材料,促进它们快速的复制变异,即使我们马不停蹄的研制第二代疫苗,第三代疫苗,第N代疫苗,知道我们将他们全部杀死,那最后,残留在患者体内的毒/品成分早已足足让他死上十次,甚至更多。”
唐夜所有的希望化成泡影,她的手一下子从女医生的手上滑落,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摔倒在地,头上被撞出一个大青包,但她却像是一点都未所察觉一般,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地面,一遍又一遍的喃喃着,“他是我的丈夫,我不能失去他,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今天本是我们登记的好日子……”
“唐小姐,所有人都没有放弃,包括他,即使是在昏迷中,他还在担心你。”
唐夜一下子就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她趴在冰凉的地上,狠狠的用手捶着冰冷的地面,一次次的责骂着自己,“他是为了我才这么痛苦!而我却好好的在这里!是我害了他,我有什么资格做她的妻子!我根本不配!”
“唐小姐,与其在这里被动的接受命运的宣判,不如为他做点儿什么,你的Doctor Smart我也有所耳闻!如果,Doctor Smart可以认出病毒,并吞掉它们……”
唐夜瞬间被惊醒了!她一点点的抬起头,仰望着夜色下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医生,猛地爬起,她竟然向她深深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跑进浓重阴冷的黑夜。
直到唐夜的背影彻底与月色融为一体,女医生这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后背一片汗珠。
她终于还是帮他撒了谎。
其实,凌御珩在半昏迷半清醒的时候说的是:如果我活不了,请保证我的尸体不被腐烂,你们把我放在ICU里就好,就让她那么远远的看着,要让她每天都看到希望,直到有一天她能平静的接受我死了……
女医生永远记得,他字句艰难,说话时牙齿还咬得咯吱咯吱的发响,不到二十秒的时间里,他说了三个“她”字,每一次在说到“她”字时,面容平静得如同在炼狱解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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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夜在劳伦斯·昂的院外等了一夜。
清晨,当第一缕唐光映照着这个简单古朴的小庄园时,一名和气的中年男仆人来给她开门。
昨天晚上他就发现了她,听说她的来意之后,男仆人觉得还是照顾老先生的身体更加的现实,所以,便拒绝了她深夜造访的要求。
他本以为这位年轻的小姐等不到太阳升起就会走的。
可他错了。
“太阳出来了,我能见劳伦斯·昂先生了吗?”
“可以,唐小姐。”男仆人望着唐夜发紫的双颊,再望向她两条几乎迈不动的双腿,平易近人的说,“漂亮的小姐,请您稍等。”
善良的仆人最后用轮椅推唐夜进门。
劳伦斯·昂年迈,精神矍铄的做了一周论坛后,此时的他精神萎靡,判若两人,即使睡了一夜,还是呵欠连天,困意连连,他甚至是在想,这是上帝给他的信号,不久之后,他就会去见他同在天国的儿子了。
男仆人说明了唐夜的来意,劳伦斯·昂用力的撑开眼皮望向唐夜,“原来是你,Tang,我在论坛上见过你,你就是那个Doctor Smart的缔造者!张芳给我的遗言里也特别提到了你,我决定帮你,算是满足张芳的遗愿。”劳伦斯艰难的抬起手臂,指着自己的书房,“像你这种有天赋还勤奋努力的人才配拥有这些资料,从此,你就是它们的主人,但愿它们会帮到你,如果那里很遗憾没有你想要的答案,请你不要放弃,人类在进步,文明也一定会被延续,你救不了今天想要救的人,也一定会救得了其他人,生命是平等的,来去之间,都是上帝最公平的安排。”
唐夜点头,心目中充满了对劳伦斯·昂的感激与敬意,在目送他被男仆人推进卧室后,自己跌跌撞撞的奔入他的专有书房,白色干净的门板上,贴了一块大大的金匾,上面镂刻着几行字:
我庄严宣誓:我会奉献自己的一生为人类服务。我会凭我的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病人的健康将会是我首要的顾念。我将给予人类生命最大的尊重。我即使在威胁之下,也不会利用我的医学知识去危害人权和公义。我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