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陌快步的离开,路过ICU的时候,远远到,见凌御珩的身边有一团不易发现的小身影。他定睛一看,发现是唐夜穿着探视服坐在凌御珩的身边。她牵着他的手,侧脸贴在男人的手背上,清秀水灵的眉眼里写满了期盼与眷恋,湿漉漉的眼底像是刚哭过,水润而明亮,与他们初遇时,如出一辙。
冷陌移开视线,下意识的去够口袋里的烟。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感受到两束温柔的视线。
冷陌侧脸,远远的对上唐夜柔和的视线,刚捏到烟盒的手指忽然用力了几分,然后,又松开。
心底的波澜卷天蔽日,可他脸上却是十几年来毫无起伏的平静。
他冲她徐徐点头,然后转身离开,风尘仆仆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夜晚的走廊,冷清,寂静。
白炽灯光倾泻而下,男人的背影流动着一抹浓烈的落寞。
脑海中,女孩四岁的容颜与精致如画的模样不断交替重叠。
来不及回忆,由不得感慨。
他从一个阴影中走出来,又走进下一个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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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陌站在医院的出口,手颤抖的连电话都拿不起来,他打了辆出租车,疲惫的倚着后车座,双目轻阖,睫毛下留下一片落寞的淡色光影。
夏日夜晚的风终于有了一分微凉,那温度就好像初见莫离(唐夜)时她眼底的温度。
十五岁的冷陌是天之骄子,他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爸爸冷正明是刑警队长,妈妈瞿娟是外科主刀医生,而他自己是当年全省的中考状元。冷陌至今都还记得,初升高那年的暑假,父母为了奖励他,特地抽出时间陪他逛了一天电脑城,但最后,冷陌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电脑。
冷陌从小就有一个愿望,做计算机高手,因为,他偶然从冷正明的口中听说电脑黑客很厉害,那些人利用电脑技术给国家安全造成了很大的隐患,他还对瞿娟说,未来的世界是科技的世界,而先进的电脑便技术是科技的载体,但瞿娟只沉默的吃饭,眼皮都没掀一下。冷陌想,那可能是因为母亲手术太多的缘故,一台复杂的外科手术三四个小时都是正常……但冷正明的话却深深的烙刻在他的心头,他想,未来的自己一定可以在计算机领域有所建树。
那天傍晚,他们刚到家,便见一男一女带着个小女孩形迹可疑的在自家小区里转悠。
冷正明看出端倪,上前制服了男女,经过审问,男女老实交代,这女孩叫莫离,是他们领养的女儿,但他们现在有了孩子,所以想将领养的孩子送到富贵一点儿的人家去,于是,选了非富即贵的冷家所在的小区。
那天晚上,莫离第一次被带到冷家,晚上睡在冷陌床上。
冷陌睡客厅沙发,半夜三更,小女孩忽然哭起来。
那时的冷陌还在看电脑书籍,他怕耽误父母休息,于是自己走进房间,见小女孩坐在自己的床上,下面一滩尿窝。
冷陌一直很干净,他的床父母都不敢坐,能让莫离睡已是法外开恩。
此时,他很生气,但看着女孩儿眼里流出来的大颗眼泪,竟然忽略了那股刺鼻的味道。
他拿了自己的白背心给她穿,又见她胳膊被蚊子咬了一串大红包,三更半夜蹑手蹑脚的去妈妈的卧室找花露水。
反正第二天她就走了。
那时候福利院不是很多,莫离在警队待了几天,最后又被冷正明带回家。
冷陌一开门,第一秒就发现了小女孩。
此时的她好像有点儿害怕,她黑黝黝的大眼睛一边望着自己,一边藏在冷正明的腿后。
冷陌随意的打量了一遍小女孩,她今天穿了崭新的淡蓝色的裙子,脸上很干净,两个小辫也扎得工工整整,可能是走了很远的原因,她额头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肉嘟嘟的小脸上红彤彤的一片,队里伙食好,她胖了一点儿,很惹人爱,就是眼底投向他的目光带着胆小和一丝陌生的凉意。
冷陌清楚,小女孩应该是没人领养,所以,要在刑警队的叔叔阿姨家轮住几天,直到有好的归宿。
瞿娟难得按时下班,此时的她正在厨房热火朝天的炒菜,芳香四溢。
小女孩站在门外,本来还胆小如鼠的,一闻到香味儿,鼻尖微微动了动,毛茸茸的小脑袋也一点点向前探了出去,修长的睫毛眨啊眨,像好看的蝶翼,明亮澄清的眼底,倒影着家的温暖。
“饿了吧,快进去,别忘记刚才学的话。”冷正明摸着她的头交代。
小女孩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很安静,很听话,身上还带着几分奶香,软萌得像一只小奶猫。
瞿娟端着菜走出来,见到饭桌前坐着一个小女孩,眼底赫然浮上几分不悦的神色。
她连自己的儿子都照顾不过来,哪有时间照顾别人的孩子。
盘子重重的搁在桌上,她严肃的目光投向正冲她憨笑的冷正明。
冷正明捏了捏莫离的手,莫离的眼神便从那新炒的肉片芦笋转到瞿娟身上,瞿娟长得很好看,莫离总认为,好看的女人都会对她好,所以,她按照冷正明一路教她的,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妈。”
瞿娟的脸色更吓人了!
她当即摘下围裙甩在地上,快步走进卧室。
冷正明对着冷陌放下一句“你赶紧喂她吃饭”后,跟着瞿娟进了卧室。
房门关上,里面传来冷正明和瞿娟的争吵声。
“冷正明,你越来越过份了,这么大的事,你跟我商量过吗?”
“你小点儿声,孩子们都在外面呢。咱家的条件还可以,不差这个孩子的饭,小家伙挺聪明的,未来能有出息,主要是上头很重视这个事,老队长说,我要是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下一次就考虑让我转做文职,到时候,我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跟你,也给你减轻些生活压力。”
冷陌从小看惯了父母的争吵,都是知识分子,吵架的时候彼此理由充分,互不相让,但还好,每次只要憨厚老实的父亲服软,母亲便也无话。
不一会儿后,母亲笑盈盈的出来,抱着莫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了呀?”
“莫离,快四岁了。”冷正明说。
瞿娟没怎么理会冷正明,她端量了下小女孩,觉得很有眼缘,几分满意的说,“这孩子,跟我家陌陌倒还有几分夫妻相呢。”
冷陌本来对莫离不怎么抵触,听母亲这么一说,脸上有些红,他端正的坐在饭桌前望了眼对面被抱着的莫离,刚要说话,就听瞿娟笑盈盈的问,“莫离,你喜欢哥哥吗?”
莫离眼睛闪了闪,盯着一脸冷气横秋的冷陌,干脆的摇了摇头。
瞿娟笑,“为什么不喜欢,哥哥是学霸,还是校草哦,学校里的女孩子都喜欢他。”
莫离道,“哥哥装大灰狼,吓我喂他吃饭。”
瞿娟惊讶。
冷正明瞠目。
自己儿子都十五岁了,身体虽然发育,成绩也出色,但他一直排斥跟女性有任何接触,比如,女老师,女同学,女性亲戚……老师为此差点把他家门槛给踩烂了,说他是个在生理上有问题的青年。
瞿娟曾想带他去医院看看,但碍于儿子的面子也就作罢,希望再等两年,儿子会有改观。
本来,她这几天琢磨鼓励优秀的儿子高中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没想到,他……
“他是妹妹,不是别人。”冷陌放下筷子,转身回了房间。
妹妹。
原来是这样啊!
瞿娟想,也是,冷陌对有血缘关系的异性并不排斥。
这孩子,还真是生理上有问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