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正宇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不过于素娟并没有被激怒，而是肯定了纪正宇的说法：“纪先生说得没错，这件执壶的质地确实不够细腻，还有杂质和气泡。”
嘴里说着话，于素娟一边点头，以配合她的话。
“只是，古代青瓷就是这样子的啊！瓷胎料往往含有较多的杂质，质地也较为疏松，釉面上还可以看到气泡。如果胎质十分细腻，一点杂质都没有，颜色也比较一致的，反而是假货呢！”她青凌凌的桃花眼，毫不畏惧地看着纪正宇说道。
纪正宇有些懵：“什么？粗糙的有杂质和气泡的是真货；细腻的，颜色均匀的是假货？”
于素娟微微笑了笑说：“除了这个辨别方法，我们还可以看看它的釉色。你瞧这把执壶，它就有北宋中晚期的特征，青中发黄，有杂质和芝麻点；但光泽晶莹温润。”
纪正宇透过放大镜，确实看见了杂质和芝麻点。
越窑青瓷，这么有名的瓷器，居然还这么多毛病？他实在想不通。
“还有，纪先生可以欣赏一下它的花纹装饰，是不是线条流畅，一气呵成的感觉？”于素娟笑盈盈地问纪正宇。
纪正宇呃了一声，其实他并没有感觉出来。
于素娟又掂了掂执壶的分量，告诉纪正宇说：“真品因为质地比较疏松，所以分量相对较轻。”
她轻轻用食指在执壶肚子上弹了一弹，然后又说：“声音也有些沉闷。如果是仿品的话，胎釉烧结度好，分量就会偏重，声音也会显得清脆许多。”
见纪正宇象听天书一般，她放下执壶，自己亲自去拿了一只越窑青瓷的仿制品过来，逐一试验给纪正宇看。
“纪先生，此外你还可以看看土沁，自然形成的土沁，有的地方有，有的地方没有，颜色也是有深有浅，很是自然；假的呢……”
有了实物比较，真假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区别来了。
纪正宇无话可说，只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如果不是于素娟这样指出来，他恐怕会把假的当成真的，而把真的看作假货。
毕竟假货看上去比真货要漂亮，光鲜得多。
但他并没有在于素娟面前表现出这种窘迫。
相反，他坐直了身体，顺手整理了一下挺刮大衣的衣襟，竖起了大拇指，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于素娟说：“于小姐在古瓷方面的渊博，让我很是佩服。所以，我们可以回到正题上来了。”
于素娟有些惊讶：难道之前的都不是正题？还是，纪正宇又拿这把执壶当作考题来考她了？
“纪先生请说吧！”虽然心中疑问，于素娟还是很有礼貌地开了口。
“是这么回事，我准备在省城开一家古玩店。但是，我自己并不具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而且我也不方便出面；所以，我希望能够和于小姐合作。”
纪正宇认真地看了于素娟一眼，见她有些没听明白，于是又解释道：“也就是说，咱们各出一半资金，盘下一家店，进货由你做主，店内事务由你做主；而我呢，则招揽业务。我可以保证，这家古玩店绝对有生意，而且利润丰厚。不过，利润你三我七，干不干？”
听完纪正宇的话，于素娟怔住了。
她从没有想过，要和眼前这个官二代合伙做生意。
自从知道了纪正宇是县委书记的儿子之后，她其实是有点怕招惹这个人的。
但现在，他居然想和她合伙？
“为什么要找我合伙？”于素娟讷讷地问了一句。
“因为你不但懂行，胆大心细，人品也不错！”这是纪正宇对于素娟的评语。
于素娟有些想笑，忍住了：“说得你好象多了解我似的。“
”自然，我派人打听过你。所以，你的很多事我都知道。“纪正宇说得理所当然。
于素娟一听，不自在了。
她的很多事他都知道？芒刺在背的感觉。
”一起合作吧！守着县城这么个古玩店，你做不大的。省城不一样，地大人多，财源滚滚。“纪正宇打量了一下于素娟的古玩店，眼中有不屑。
于素娟自然看见了纪正宇的眼光，她心里很不爽。
这个店再不好，是她一手一脚打拼回来的；也是她一点一点做起来的，他有什么资格不屑？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也许在纪先生眼睛里，觉得这个古玩店不算什么，可是在我眼里，它是无比珍贵，独一无二的。“于素娟淡淡地说道。
纪正宇挑起好看的眉毛：”怎么，我说的话刺疼你了？别这样敏感好不好？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县城确实没法和省城比，对不对？“
”是的。县城没法和省城比，但此刻的我，却适合呆在县城磨砺。也许将来我会把店开到省城去，但不是现在。“于素娟还是那种平淡的口吻。
纪正宇的脸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你不想与我合作？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样的大好机会吗？稳赚不赔的生意，哪怕你只赚三成，也会比你在县城的这个店，多赚很多！“
于素娟怎么会不知道呢？
纪正宇的爸纪文波，很快就要调到省城当官了。
当官的有权，自然有不少的人要求着他办事；有求于人，肯定就要送礼。
直接送钱太俗；送烟送酒档次太低，于是就兴起了一股送古玩玉器之风。
如果是纪正宇开的古玩店，还怕没生意？
因为有求纪文波而进店来买东西的人，自然是不可能讨价还价，那还不是想怎么宰就怎么宰吗？
这样的生意，当然是一本万利喽。
所以，纪正宇才会开出他七于素娟三的价码来。
说起来，于素娟仍然是不吃亏的。
但于素娟自有她的想法：她不喜欢受制于人。
尤其是纪正宇这种高高在上，不那么好相处的人。
其实，她也害怕将来会出事。
到纪正宇开的古玩店买东西送给纪文波，这不就是变相的收贿受贿吗？
万一事发，牵连到她怎么办？
于素娟不想冒这样的风险。
她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赚到钱，为什么又要去担这样的风险呢？
虽说现在可以赚快钱，但赚了钱却终究有一天要吐出来，还不如不要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