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尘挣脱掉他的手,眼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任学东,你不要跟着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她又忍不住的想跑。
外面的倾盆大雨滚滚而下,她就一个人走在蓝园的下山路上,一夜之间,顾遇深像是消失了一样。
到底是什么谜团困住了他们。
林星尘淌着水,一路毫无章法的走到了后面的深山里。
像是很久没有下这么大的雨,像是要将整个城市淹没。
林星尘浑浑噩噩走在雨里,她想了很多事情。
她全身都湿透了,任学东一路开车追在她身后,好不容易追上她。
看见她如孤魂野鬼般在草地上游荡,瞳仁一缩,不等车子停稳就推开车门疾跑下去:“林星尘!”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跟我回去!”任学东抓住她的手,看她全身狼狈,身上不知道哪里受了伤,还在滴血。
林星尘却突然反应强烈:“不要碰我!!”
任学东怔忡,手已经被她用力地甩开。
看她整个人的反应都很不对劲,好像被什么咒魇缠住,任学东心下急且躁,眉峰清凛地折起:“星尘,你到底怎么了?”
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意图将她拉到没有雨的地方,可是林星尘还是挣扎:“别碰我!你不要碰我!”
林星尘还在疯乱的乱跑着,毫无目的地可言。
任学东跟在她身后,想跟在她身后,她一路乱走,只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光亮。
光亮越来越近,居然是消失了一夜的顾遇深。
顾遇深的薄唇抿出愠怒,眼里则浮着不悦,走过来,紧握住她的手不放,“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星尘忽而不再挣扎,霍然抬头看向他。
他仍是一身黑色西装,内里的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眉宇间依稀写着冷厉,灰蒙的天际下,瞳眸比以往深邃漆黑。
林星尘神思涣散,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混乱的人群里,有谁的声音突破狂风暴雨,响彻整片森林。
“七少!林之衡已经受不住雨火烤刑,已经死了!”
林星尘身体顿时晃了晃,顾遇深的脚步也跟着滞了滞。
林星尘猛地抬起头,盯住了最近处的男人。
“林之衡……受刑……”她喃喃地重复,“……死了?”
顾遇深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慌乱来形容。
眼前万物颠倒,林星尘的世界里最后一丝明亮终于彻底湮灭。
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她吞噬,焚心蚀骨,她扼住自己的喉咙,终于彻底崩溃大哭出声:“啊——!!”
痛苦的哀叫惊得闷雷作响,触目惊心。
“林星尘!”顾遇深骤然一惊,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不过是离开一小会儿,怎么任学东也跟到了这里?
他还没来得及想发生什么,伸出手急急伸出要将她抱住,然而林星尘风转身就跑。
任学东想拦都拦不住。
她已经陷入魔障,不顾一切地奔跑,像是要去那个声音的方向,去确认她爸爸是否存活。
感觉天塌下来了。
顾遇深在骗你!
你的父亲也死了。
脑海里又一次响起魔咒,林星尘捂住耳朵,一边跑一边哭喊。
她在前面跑,顾遇深在后面追。
天边哗哗地响起螺旋桨的声音,顾遇深猛地抬头,就见半空中盘旋着一架白色直升飞机,正在不断降低飞行高度。
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可能要永远失去林星尘的危机感。
“林星尘!!”你不要跑了!求你了,求你停下来。
顾遇深歇斯底里的声音就在耳边,还在拼命的呼喊着。
林星尘没有听,她跑得出奇地快,连顾遇深都追不上她的速度。
直升飞机降到距离地面一米多的高度,舱门忽然打开,磅礴大雨中有个人站在舱门口,半跪着,朝下伸出手。
像是一个盖世英雄,真的开了飞机过来,专门是来带她走。
她想去看看父亲到底怎么样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知道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让父亲死,说出小本子的地方死,不说出依旧是死。
现在真的死了,她的心也死了。
“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像是在梦里说话。
倾盆雨下的太大了,完全朦胧了所有人的视线,谁都看不清舱门口的人的长相。
林星尘也看不清,更不知道他是谁。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连死都不怕,还怕跟谁走吗?
她的人生从遇到顾遇深那天开始,就变成了一团糟,她只恨不得人生不能够重新来过。
身后是顾遇深歇斯底里的呼喊。
她抹掉脸上冰凉的眼泪,连迟疑都不再,伸出手被对方紧紧握住。
她的人,就被拎上了飞机。
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强而有力的力量抓在林星尘的背上,她差点就被拽下去。
“星尘,你不能走,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顾遇深的声音又急又可怜,飞机已经开始往上升,他的手臂青筋鼓动,林星尘湿漉漉的外套被他死死地扣在手里。
“砰”机舱里的男人对着他的手臂就是一枪,顾遇深手臂疼的麻木,鲜红的血液四处迸发,他整个人不受控的往下掉去。
“星尘!”他的声音带着支离破碎的呼喊,他手臂的血爆发的老高,他似乎感觉不到疼,还死死的追逐着飞机在跑。
飞机徐徐的往上升,速度也越来越快的前进,他不肯死心,泥水里奔跑着,死死地看着飞机,像是用这种方式能让飞机停留。
“星尘,林星尘!”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的距离,顾遇深还在疯狂的奔跑, 不知道脚上踢到了什么东西,他猛的两个膝盖直直的跪了下去,整个人颓然倒在了泥水里。
天地间全是盘陀大雨,顾遇深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像是被挖走了眼珠子。
之前有人问过他一句话:你平时那么自如一个人,怎么跟林星尘在一起就那么喜欢较真呢?
顾遇深在倒下来的这一刻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个问题,他的全世界只剩下这个问题,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他全身都疼,心脏最甚。
较真,是因为他当真啊!
他还想挣扎着爬起来,只是踉跄了两步,就疼的整个人动弹不得,忍不住停顿了一下,额头上冷汗滚滚,他皱了皱眉,弯下腰大口的呕吐。
脑子里只感觉周围的万物都在转动,顾遇深闭了闭眼,伤处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腑之间尖锐的疼痛扩散到每一个细胞,眼前的景象,已经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模糊的意识,停留在了这之后漫长岁月里让他万箭穿心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