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尘一嗔：“谁信你。”他不说，她也没再问，这些年他们都是这么相处的。
车子安静行驶在林间，林星尘看着窗外的景色。
四月是春天，但可能是感觉到榕城底下的暗波汹涌，连带着花草树木都没什么生机。
行驶了一段路，任学东的声音才在车厢内响起：“和他说了？”
心照不宣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林星尘没什么情绪地应：“嗯。”
任学东偏头去看她的脸，她的表情很淡，没有故作的虚假笑容，看起来真实却冰冷。
将过往和盘托出，对她来说好像没什么影响，但细看之下，他还是发现了她眼底泛起的润色，任学东在心里低叹，握住她的手：“想哭就哭吧。”
林星尘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水光已经不在，她淡淡地笑：“比起我自己哭，我现在更喜欢看别人哭。”
林星尘想了半天事情，回神时，发现任学东也一直很安静，眉目深沉像也在想着什么，她用手肘捣捣他：“怎么了？”
任学东垂下眸：“这些年你也不容易，很多时候为何不放过自己？”
林星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她笑：“犯贱呗。”
以前任学东用这个词形容她和顾遇深的关系，现在拿来用，也挺合适的。
她可不就是犯贱？
在他身边碾转反侧这些年，似乎打脸的都是她。
她从来不妄自菲薄，也没把门第当回事，无论对面站着一个怎样位高权重的人她都能不卑不坑，唯独一个顾遇深，她总忍不住多想，这可能就是张爱玲说的，爱一个人就是卑微到尘埃里，她想变得更好能配得上他，但在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达不到和他并肩的高度时，就会像鸵鸟似的缩回头。
当天晚上，林星尘躺在床上，失眠。
她想起任学东问她的那个问题。
顾遇深明明失约了，她为什么会相信他不是故意抛下她？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因为信任。
就算如今的她恨不得没有过那段过往，但也无法否认，最初跟在他身边那几年，是她和顾遇深之间最纯粹的时光。
也因为纯粹，所以爱被衬得特别明显。
那样爱她的顾遇深，可能会耍小心机骗她留在他身边，但绝不可能在生死关头抛下她。
……
林星尘最近回老宅收拾房子，准备重新整修，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收拾东西时，林星尘的相册因为年久开线，掉出了几张，她连忙蹲下去捡起来。
其中一张照片，她拿在手里，忽然蹙起了眉。
这张照片的厚度，好像不太对劲……
将照片拿在手里捏了捏，想到了什么，林星尘找来一把美工刀，沿着塑封边缘，一点点切开。
前段时间她从地窖里里找到这两本相册，里面的每一张照片她都仔细看过，但照片放在插袋里，不单独拿出来看，根本无法发现厚度有问题。
拆开塑封，照片中间果然夹了一张薄薄的纸，林星尘眉心轻轻一抽，心里忽然有某种预感，她更加小心地将纸片摊开。
上面有字。
文字，数字，都有。
……
看到最后，林星尘的表情微微凝固，紧接着，她将两本相册里的全部照片都拿出来，一张张拆开，大部分相片的夹层里都有纸片，那些纸片凑起来，可以拼成完整的十三页。
不知道林星尘在这些纸片上看到了什么，只见她维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很久，好半天后终于动了，却是靠着床坐在地毯上，目光极为复杂地看着纸上的一个名字，那是一个让她熟悉到闭上眼睛都能流畅写出来的名字。
也是看到这个名字，她才将之前想不明白的地方想通，惊觉事情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星尘，你收拾好了吗？”门外传来图图的声音。
林星尘没有应，图图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地上魂不守舍的林星尘，奇怪了：“怎么了你？”
纸片都已经被林星尘收起来，她抬了下头问：“图图，你有带烟吗？”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林星尘此刻的情绪不对劲，图图还注意到地上一堆被拆开的照片，这些照片林星尘平时都跟宝贝似的收着，现在却被拆成这样，她更觉得奇怪。
但她没有多问，很干脆地从包里拿出烟给她。
林星尘没有烟瘾，但是她现在需要一个方式释放心里的沉闷，烟是最好的选择。
图图蹲在地上，将照片都捡起来，塑封被拆开，但照片没有损坏，还能修复。
照片上的人，都是她跟林之衡，还有蓝玉的合照，虽然不是亲生的父母，但看着却有几分相似。
“是不是想你爸爸了？”图图知道她对她养父的感情多深，自然而然地以为她是触景生情了。
但是林星尘却怪异地笑了一下：“我找到小本子了。”
图图登时一愣：“找到了？”
林星尘拿起一张照片，在手上玩味地摇了摇：“就藏在这些照片里，难怪我爸爸最后那次，会特意提醒我去地窖找这两本相册。”
说起来还是顾遇深懂人心，她都没想过她爸爸会把小本子交给她，反倒是他，从一开始就笃定小本子一定在她手上。
“而且我终于知道小本子为什么会在我爸爸手里。”林星尘低下头笑了笑，“他居然连我都骗。”
当初林之衡说他是‘偶然’得到小本子，但她始终没想明白这个‘偶然’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么隐秘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偶然’被他得到，她一度怀疑会不会是有人想害他，故意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
直到现在，看到传说中的小本子的庐山真面目，她才终于找到答案。
原来她爸爸骗她，这个小本子，根本不是他偶然得到。
图图知道的事情不多，只知道小本子在俞温手里，但小本子是怎么到俞温手里的，她并不知情，闻言下意识问：“为什么？”
林星尘往后倾了倾身体，靠在床沿，笑得懒散且意味不明：“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爸爸是顾家上一辈的合作伙伴。”
图图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