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你,是因为你救过我,我不想欠你,我跟你之间已经够乱,没必要再添一笔;我救你,是因为你说你说我爸爸还没死,你没有把话说清楚就晕过去,我只能救醒你。”
“如果不是这样,我早就要了你的命——你醒过来的时候不是也发现了么?我当时就想掐死你。”
顾遇深看她分外冷静的表情和眼睛,嘴角一扯,淡淡道:“每次你想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就会这样长篇大论。”
林星尘不想和他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死循环地绕圈,直接把话题拉回最开始:“与其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我爸爸是不是真的没有死?没死,你把他藏在哪里?”
顾遇深的呼吸淡了下去,重新靠回床头:“如果林之衡没有死,我们是不是就能从头来过?”
“不能。”干脆的两个字。
顾遇深的目光垂下,定定地落在地上,仿佛那里真的有一条线,而他的视线能将它肢解分离。
林星尘抿了抿唇:“你到底告不告诉我?”
“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林星尘愣了愣,旋即一怒:“是你说只要我救你,你就告诉我这件事,你又想反悔?”
“反正在你心里我一直都很卑鄙,现在只是再卑鄙一点而已。”顾遇深一副无赖的样子。
“你!”
平复下怒气,林星尘一字一字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遇深伸手按下床边的按钮,床板缓缓下降,他重新躺平在床上,合上眼道:“我已经联系景致,在他来接我之前,你留下照顾我,离开酒庄前我会告诉你。”
林星尘皱眉:“我怎么知道你这次会不会说话算数?”
“我不至于骗你第二次。”顿了顿,他又说,“而且你现在也不方便离开这里。”
林星尘盯了他半天,一言不发,开门离去。
顾遇深知道,她答应留下了。
身体放松下来,他回想那天那群穷追猛打的杀手,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想了想,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徐飒,去查一查,左翼岚和萧晨认不认识?”
“还有,萧晨和林星尘,认不认识?”
……
林星尘关上房门,背脊贴着门板,慢慢闭上了眼睛。
手抬起来,按在了心口的位置。
她表面无波无澜,其实里面这颗心,就好像有人往上面压了十几个秤砣,变得沉甸甸的。
他说他们之间不至于山穷水尽。
他说她这辈子不可能把他放下。
一字字一句句,听起来都那么笃定。
这种‘笃定’,不是笃定她爱他,而是笃定他对她有真心,他以为他对她是付出了真心,所以就能理直气壮地评判她,好自大……
林星尘嘴角勾出讥讽的笑,这年头,好像谁有真心谁就拥有免死金牌一样,只要是爱过,所有的伤害便都能冠以爱之名,可以堂而皇之地将血淋淋的伤口视而不见,可以理所当然地把魂飞魄散的人命忽略不计,好自私……
有人说,不是所有的苦衷都能原谅,这句话很对,同理,不是爱了,过往犯过的错、施加过的伤害就能原谅。
他对她有过真心又怎么样?
他真爱过她又怎么样?
利用就是利用,伤害就是伤害,疤痕在那里,修复不了,弥补不了。
真心……
太廉价的真心,根本不配叫真心。
掺了杂质的爱情,也根本不配叫爱情。
顾遇深的也好,其他的人也好,不干净的感情,她不会要。
沉淀下心情,林星尘出门找人借用手机,和任学东联系。
前几天没有联系他,一是逃避心理,二是觉得只多留几天没有大碍,但现在被顾遇深这一折腾,也不知道还要逗留多久,还是跟他说一声比较好,免得他太长时间找不到她会焦急。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选择打电话,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她现在很安全,在养伤,不用太担心,她过段时间就会回去。
任学东收到林星尘的信息,当即将电话打过去,然而铃声响了两下后,那边便挂断了。
没多久,又进来一条信息——任学东,你不用找我,让我冷静几天。
眉心耸起,任学东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半响,清锐的目光也钉在那两条信息上,最终,他没有再打电话过去,只回了条信息嘱咐她,如果需要帮忙,随时联系。
锁了屏幕,他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冷静几天……
是因为图图的死吧?
她太介意这件事,以至于在信息里连问他一声都不敢,匆匆交代情况,匆匆结束对话,无非就是怕和他说起图图。
“谁的信息?”对面椅子上的男人开口问。
任学东淡淡:“林星尘。”
“她还活着?”男人一挑眉,他们这几天派了很多人在那条河下游和附近寻找,但始终没有找到她的踪影,还以为她是被激流冲到大海淹死了呢……
顿了顿,他想到另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当即追问,“那顾遇深呢?也还活着?和她在一起?”
“不知。”任学东一只手搁在扶手上,撑着因为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而涨疼的脑袋,阖着眼睛道,“左翼岚那边没有动静?”
“没有,他跟我们一样,每天都在那条河捞来捞去,什么都没捞着。”男人越想越觉得顾遇深是跟林星尘在一起,眼睛眯了起来,心下有了主意,“林星尘不肯告诉你她在哪里?你把电话号码给我,我去查查。”
现在的顾遇深落单又负伤,是除掉他的大好机会,他没死在枪战里是他命大,但他绝对不允许他活着回到榕城!
任学东没有立即应答,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会儿,他睁开眼:“图图的遗体找到了吗?”
“哪能找到啊?整栋楼都化为灰烬,更不要说几个人了。”为了毁尸灭迹,他的杀手后来把整栋小洋房都给炸了,警方只在现场找到了一些残肢断臂,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任学东眼神一冷,男人分外无辜地摊手:“我当时又不知道图图死在里面,我要知道,我肯定让人先把她弄出来,好歹是你妹妹,我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