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是站了好一会儿的,可能把他们刚才的对话也听去了,表情非常难看。
林星尘顿了顿,刚想侧身从她身边走过,她却忽然抬手往她的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
随着巴掌声响起的是她充斥愤怒的声音:“我知道你是为了给你哥报仇才这样对付城遇,但是你哥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三十三个人,三十三个家庭,你拿什么赔他们没了的儿子?没了的丈夫?没了的父亲?没了的兄弟?他们的杀子杀夫杀父杀兄之仇要找谁报?!”
“林星尘,你的所作所为简直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林星尘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真是天道好轮回,昨天她才骂萧晨丧心病狂,没想到今天就轮到她自己。
学着萧晨那无所谓的表情,林星尘拍拍夏桑榆的肩膀:“夏小姐有时间在这里对我说教,倒不如想想怎么帮你的七哥洗脱罪名,我倒是很期待堂堂顾氏大少锒铛入狱的情景。”
夏桑榆脸上一怒,林星尘已经和她擦肩而过。
“你……”眼睁睁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夏桑榆气得跺脚。
一转身,发现顾遇深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神情别样复杂。
……
原本大家都在等两天以后顾氏的自辩,谁都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便有消息传来——顾遇深已经被警方带走。
林星尘是在第二天起床,看到手机的推送新闻才知道这件事,沉默地握紧了手机,半响,她将手机丢到被子上,下床洗漱。
时间还很早,绵绵还没醒,任学东在餐桌上吃早餐,见林星尘出来,微笑说了句:“早。”
“早。”林星尘拿着水杯倒了杯温水喝完,才走到餐桌前坐下,顺便问,“昨晚的事,你知道吗?”
任学东点头:“萧晨在网上散布消息,称事故的主要原因是顾氏没有勘察清楚地质便贸然施工,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在攻击顾氏,警方只能传唤顾遇深去配合调查,不过他当晚就离开警局。”
林星尘一边听一边拿出手机看微博,一刷新热门,果然全都是新别墅区爆炸的新闻,还有几张照片是拍到顾遇深从警局里走出来的,只是镜头离得太远,天又太黑,看不清楚顾遇深的脸色。
顾遇深说给他两天时间调查,但萧晨又怎么会真的给他两天?这是他对付顾遇深的最佳机会,恐怕后面还有别的招数,他是一定要往死里整顾遇深的。
锁屏,林星尘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搅拌着面前的米粥,若有所思地问:“萧晨用尽心思对付顾遇深,只是因为顾遇深夺走了他顾氏集团继承人的位置?”
“算是,不过与其说是恨顾遇深,倒不如说是恨顾家。”任学东看她不是很有胃口喝粥,便让人换了牛奶和三明治给她。
林星尘则是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有些深意,不禁追问:“为什么?”
“萧晨的母亲和顾恒止在二十岁的时候就订了婚,但是后来萧家出了一些丑闻,顾家怕被连累,就用一笔钱取消了两人的婚约,那时他母亲已经怀了他,顾恒止却娶了现在的顾夫人,他母亲就瞒着所有人,生下他。”
林星尘愣了一下,她原以为萧晨的母亲是顾恒止结婚后找的情人,经任学东一说她才反应过来,难怪萧晨比顾遇深还大两岁,原来是因为萧晨的母亲先跟顾恒止在一起。
未婚先孕啊,那个年代对未婚先孕的女人并不宽容,再加上萧家在当时是大家族,即便已经衰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想而知,会忍受多少非议和压力。
“那萧颖是怎么回事?”萧颖和萧晨是亲兄妹,但两人之间相差了八岁,难道萧晨的母亲后来还跟顾恒止在一起?
“顾恒止买了个房子给他母亲住,有时间就去看他们母子,没时间的话,”任学东嘴角稍纵即逝一道讽刺,“他母亲怀萧颖那几个月,顾恒止没有去看过他们母子一次。”
就像等待皇帝临幸的妃子,在一个个漫漫长夜,守着一盏油灯枯坐着。萧晨对童年的印象,都是母亲扶着门框看着一个方向,等着很久没来看过他们的父亲。
林星尘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萧晨那天会那么深恶痛绝地说‘女人就是下贱’,恐怕也是被他母亲影响的。
任学东声线平平道:“他母亲就是在那个时候患了抑郁症,生下萧颖没多久,便在家里割腕自杀。”
“他们母子住得很偏僻,萧晨守了他母亲的遗体十天,直到遗体散出异味才被邻居现,邻居将他母亲的遗体火化后,他就带着他妹妹和他母亲的骨灰流浪了半年,再往后,就是顾恒止找到了他们,把他们带回了顾家。”顿了顿,他补充一句,“那年,萧晨八岁。”
八岁还小,但已经足够教会一个人什么是恨。
林星尘完全想象得出来,一个带着妹妹流浪了半年的小男孩,浑身脏兮兮地站在富丽堂皇的顾公馆里,心里种着仇恨的种子,脸上却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一边乖巧地喊人‘爸爸、阿姨、弟弟’,一边计划着,总有一天要他们全部去给他母亲谢罪……
任学东将夹好的三明治放在林星尘面前的瓷盘里,淡淡道:“所以与其说萧晨是想毁了顾遇深,倒不如说他是想毁了顾家,让这个曾经看不起他母亲,害他母亲悲惨一生的家族,也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林星尘看着盘子里的三明治,再抬头去看对面的男人,他穿着滚蓝边的白衬衫,一如平常的温和,可她却想起那天顾遇深说的话,不知怎的,她脱口而出问:“那你呢?”
任学东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林星尘抿了抿唇:“我的意思是,你小时候被人拐卖,在外面颠沛流离了八年才被找回去,那你,恨你的家人吗?”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脸上的变化,但任学东只是在一开始愣怔,随后便是淡笑:“一开始是有些埋怨,不过后来想通了,他们也不是故意要弄丢我,我不在那段时间他们恐怕比我还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