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餐厅，林星尘被夏日的阳光刺得有些炫目，脚步晃了晃。
走在她身边的顾遇深第一时间扶住她，林星尘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低声道：“顾遇深，你帮我拿报告吧，我想回去休息。”
“累了？”问是这样问，顾遇深知道，她是因为听了刚才那个故事的缘故，情绪低落。
林星尘含糊地点头：“昨晚没睡好。”
顾遇深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看了一圈，没有强行留她，只问：“我送你回去？”
“好。”
回到公寓，林星尘先进浴室，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抬眸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睫毛颤了颤。
她想，这大概就是老天一时兴起下的一盘棋。
她也好，她爸爸也好，顾遇深也好，任学东、萧晨、兰姐、傅逸生等等，谁都好，他们都是老天手里的棋子。
它为他们设计了一个混乱复杂，说不清楚谁对谁错，谁是因谁是果的棋局。
让他们在棋局里步步为营又步步惊心，没有走出下一步之前，谁都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就像她，本以为顾遇深是她的杀兄仇人，直到走出一步才知道他不仅不是，甚至还帮她爸爸死遁，就连让她在每个午夜梦回时惊醒的鞭痕，都是她爸爸为了保全她挨的……
再比如，她本以为她和任学东的渊源是由于她爸爸，直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才知道他竟然是对她一见钟情……
这个棋局，在没结束之前，任何人都猜不到后面还有多少秘密和危险。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只有她爸爸没有死这一点。
擦掉水渍，林星尘重新振作起精神，让助理整理一些工作的文件送过来。
她这个AS的副总裁，已经旷工很多天，要不是因为公司是盛于琛的，她早就被炒了。
一边想一边打开文件，助理送来的文件大部分都是关于新别墅区的，毕竟这个工程从一开始就是她负责，现在出了事，当然也要她善后。
工地爆炸的责任人确定是顾氏后，AS和上古就一起上诉，向顾氏索要赔偿。
这个举动无可厚非。
新别墅区这个工程已经废了，前期投入的资金再也收不回来，AS和上古的损失，当然是让罪魁祸首来赔偿。
林星尘一向分得很清，没有把私人感情和工作混在一起，她不会帮着萧晨耍阴谋诡计对付顾氏，但是AS合情合理光明正大地告顾氏，她当然是站在AS这边。
只是这样一来，顾氏大概会雪上加霜。
一投入工作，很容易就忘了时间，林星尘回过神时，已经是晚上十点，窗外夜色浓重。
她突然想起来，下午和顾遇深说好，他拿了报告就告诉她检查结果的事情，连忙找出手机。
她的手机被她关静音了，一点亮屏幕，果然看到顾遇深一通未接来电。
他只打了一通，大概是以为她在睡觉，所以没有再吵她。
正想着把电话打回去，手机屏幕突然接入一通来电。
号码是未知。
归属地也是未知。
林星尘的手当下就抖了一下。
没有号码，没有位置，代表对方可能是用网络电话，或者是用了什么手段隐藏了通话信息。
一通电话都做得这么隐秘，林星尘第一反应就觉得是爸爸的来电。
应该是爸爸……
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手指都没出息地颤抖起来，小心翼翼的划过屏幕接听。
将手机贴到耳边，动了动唇，林星尘却发现自己好像失去声带，一个字说不出来。
“……”
那边也安静了一会儿，比她先开口，是她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声音：“星尘，怎么不说话？”
一句温润的话语通过冰冷的电流传入她的耳中，林星尘的眼眶霎时就红了起来。
真的是爸爸！
真的是！
就好像跨越了生死，听到来自天堂的声音，林星尘的心底有如飓风刮过，潮水激荡，难以平静。
林之衡太了解他这个妹妹了，这么就没听她的声音，一下就猜出来：“哭了？”
“才没有。”林星尘立即否定，可声音里明显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她咬咬下唇，喊了出来，“爸爸。”
“还说没哭。”林之衡唇上带着笑，“好了，好不容易给你打一次电话，总不能就让我听着你哭吧？别哭了。”
林星尘不自觉地下头，心里软了一块。
只是听着声音都能想象出来，他现在的眼神一定很温柔，像布满星辰的黑夜，流光溢彩。
“我都说了我没哭。”语气有些娇嗔，林星尘脚尖在地上碾了碾，在来电之前她想了好多话要说，可真正听到他的声音，她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踌躇了一阵，她低声问，“爸爸，你还好吗？”
“我很好。”
“你现在在公寓吗？走到玻璃窗边，看着西北的方向，我就在那里。”
林星尘愣了愣，瞳孔微微放大，快速走到窗边，手掌贴着玻璃，朝着他说的那个方向极目望去。
夜空下的城市街头巷尾灯光明亮，穿过城市的高楼大厦，越过马路的川流不息，翻过山，飘过江，和榕城相隔了两个城市的某个村落里，林之衡站在窗边，也在回望AS大厦的方向。
“我也在看你呢。”
我就在那里，也在看着你。
林星尘眼眶里漫上泪水，将整个瞳孔湿润。
如果说刚才只是哽咽，那现在才是真的刹不住眼泪。
好像是到了这一刻，她才能真真切切地肯定，她的爸爸真的没有死，现在就在某个地方看着她。
听到她抽泣，林之衡哭笑不得：“怎么又哭了？小哭包。”
她也觉得有点丢人，没好气地说：“你让我别哭，还老逗我哭。”
林之衡挑眉：“我哪知道你现在泪点这么低？小哭包。”
林星尘郝然：“……别叫我小哭包。”
想想她其实是有点气的：“再说了，我会哭还不是你的错，你瞒着所有人就算了，居然连我都瞒着！三年了，你居然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
“谁知道呢？。”
“爸爸！”
林之衡顿时笑出声。
逗够了她，他才将话题转回正经：“一开始是联系不上你，后来知道你回榕城，本来想去见你一面，但是你身边的情况太复杂，别说是见面，就是联系你，都可能会暴露我，所以只能作罢。”
林星尘生闷气：“你可以想别的办法啊，好歹告诉我一声你没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