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艳。
真是人如其名，满头黄色卷发，露出双臂，比章文婷和陈瑶两个大学生的打扮妖艳多了。
章弘霖看着她那一头金毛似的头发，真想拿一把剪刀咔擦咔嚓剪成短发。
陈艳鞠躬完，见对方没反应，尴尬地笑问： “那个……章先生，我有什么问题吗？”
章文婷坐在章弘霖身边，急忙打圆场说：“陈艳同学，我哥是退伍军人，你也知道部队里规定不能染发、烫发和留长发，他一时还没摆脱旧观念，跟你没关系。”
她说完，又劝章弘霖：“哥，你退伍也有大半年了，都融入大家的正常生活了，咋在某些方面还是那么古板？”
章弘霖说：“那不叫古板，是遵守制度。”
陈艳大囧，慌张坐下。烫成黄色卷发，是时下最为流行的发型之一，她烫这个头发花费了一百六十块钱，那可是她一个月的伙食费，回校后她还要啃馒头度日呢。她引以为傲的好看发型，竟然被人当作是异类！她好委屈好难受，真想摔门走人，可王瑞华还在，她不能做这么失礼的事情，让他误认为她小肚鸡肠。看在有美味食物吃的份上，她就暂且忍耐到吃完离开的时候。
章文婷回嘴说：“哥，你在部队的时候不留长发不打耳洞是遵守制度，我敬你是条汉子。可到了咱们的社会大染缸里，没人在乎那一套制度。要是大家都不烫发、染发，那些发廊不是要倒闭了？”
章弘霖淡然地说：“不染发不烫发，发廊也不会倒闭，还可以剪头发、洗头发。”
洗剪吹一次才几个钱，染发、烫发搞一次就抵得过洗剪吹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任何发廊老板不可能放着大钱不赚，去赚洗剪吹的小钱。
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
红烧鲫鱼、爆炒螺蛳、河蚌豆腐汤、爆炒河蚌、红烧黄骨鱼、毛蟹炒年糕、韭菜炒河虾，一共七盘菜。
“这是我们饭店送的菜，请各位慢用。”服务员最后端上一份煮好的黑色菱角，菱角宛如牛角每个对半切开，露出里面白白粉粉的菱角肉，看起来很不错。
章弘霖问：“为何送菜？我点菜的时候，并没人说会送菜。”他特意点了七个菜，等菜吃得差不多，再吃月饼，正好凑成八菜。
服务员解释说：“先生，是这样的，钟芸小姐说看到了老朋友，才特意送了一盘菱角给你们尝尝鲜。”
钟芸？是跟王瑞华有过一面之缘的钟芸？难道她是这家饭店的老板？
王瑞华和陈瑶满腹疑问，又不好抓着服务员多问，只能等吃完饭后再私下找服务员问钟芸是何用意。
菜上齐了，五人齐动筷子。这些河鲜味道好，滋味美，就像包厢名字一样，吃了大家心里美。
光吃菜不喝酒，始终少了点气氛。
王瑞华说：“今晚是中秋夜，咱们聊点有意思的，我想问问大家喜欢吃什么馅的月饼？”
陈瑶第一个回答说：“我喜欢吃老式月饼，里面有黑芝麻、青红丝、瓜子仁的。”老式月饼物美价廉，家家户户买得起，过中秋也吃得起。她从小就吃这种老式月饼，每年必定要吃一块老式月饼才算过中秋。
章文婷回道：“老式月饼太甜了，我喜欢吃蛋黄白莲蓉月饼。那鸭蛋黄不会发干发苦，质地细腻，口感很好，再加上莲蓉的甜味，一口下肚，好像吃下了一个圆月呢！”
以蛋黄比作圆月，实在是有趣。
不过，在1991年，蛋黄白莲蓉的月饼装在铁皮盒中，售价非常高，陈瑶记得村里谁家收了一盒铁皮月饼，必定能炫耀整整一个月，村里人无不艳羡。像自家那么穷，亲戚们也穷，没有谁给她家送过蛋黄白莲蓉的月饼吃，她至今还没吃过。听章文婷那么讲，蛋黄白莲蓉的月饼似乎很好吃，她听了垂涎三尺，极力控制才能不流口水。
接下来，王瑞华说：“你们说的老式月饼和蛋黄白莲蓉月饼我都吃过，可我喜欢的不是这两样，我爱吃酥皮豆沙馅的。我记得是五年前，离中秋还有三天，我爸拿回来一盒红色铁皮盒子的酥皮月饼，他特意藏在挂起来的篮子里。要是我爸把月饼分给我吃，我吃了一块就算了，结果他藏起来！我以为是多么好吃的东西，搬凳子取下篮子把那一盒四个酥皮月饼全吃了，再盖好盖子，以为这样我爸就不知道了。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铁皮盒月饼昂贵，藏起来肯定是不让孩子吃。王瑞华偷吃了，少不得要被毒打一顿。
陈艳率先反问：“是不是挨打了？”
王瑞华说：“对啊，我爸拿起铁皮盒子，说怎么这么轻，打开一看空空如也！他把我妈喊来，把我一顿毒打！”
章文婷同情地说：“真惨！”
王瑞华嘿嘿发笑，“也不算惨，挨了打正好有借口不去读书，光明正大在家玩了三天，那算是我读书这么多年唯一一次缺课的经历。”
孩子偷吃挨打，在这样物质短缺的年代，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发生。王瑞华的叙述勾起了大家伙的回忆，章文婷偷吃鸡腿，陈艳偷吃冰糖，陈瑶偷吃蜜枣，只有章弘霖没发言。
章文婷说：“哥，大家都聊了喜欢吃什么月饼和偷吃过什么东西，你咋一言不发的？”
章弘霖从桌下拿出一个红色纸袋，拿出一个红色铁盒，掀开铁盒盖，里面竟是一个特大的五仁馅月饼！
“章先生，这月饼好大！”
“比我的脸还大。”
章文婷的话好笑又准确。
在大家伙的意识里，月饼都是论个包装，老式月饼像煎饼一样，现在新出的什么酥皮月饼、蛋黄白莲蓉月饼等，都是独立包装，顶多拳头大小，哪有比脸还大的月饼？
面对大家的惊讶，章弘霖处变不惊，他悠闲地拿塑料刀切月饼。
章文婷说：“哥，你和学姐一样，都爱吃五仁馅的月饼。”
陈瑶脸像秋后的柿子。
章弘霖忽然赶来请大家吃饭，又特意拿了五仁馅月饼来分给大家吃，究竟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