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了。
宿舍楼下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线，女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乒乓球桌上谈天说地，也有一些情侣拥抱蜜语。
手拿图书馆借阅证的陈瑶，走了几步看见高大的章弘霖朝这边走来，他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纸袋，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两人相遇。
陈瑶开口：“章先生，你来找文婷吗？”
“不，我找你。”
难道又要跑步吗？陈瑶不敢再说跑步两个字，早上跑的五千米，可让她难受极了。白天在八一电器行干活腿脚酸胀，要不是回校躺着看书一小时缓过来了，这会儿可能要一瘸一拐地走路。“章先生，你找我啥事啊？”
“也没啥事，就想问你吃饭了没有。”
“我不太饿。”傍晚回校路上吃的那一份狼牙土豆，太有饱腹感了。
章弘霖说：“我饿了。”
饿了去吃饭，跟陈瑶说，莫非是想她陪着一起吃晚饭？她有点想不通，章弘霖看起来是个特立独行有主见的人，怎么老是要她一起吃饭？早饭是这样，晚饭又是这样。“章先生，你……”
“陈瑶，跟我一起去吃饭，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跟章弘霖一起去吃饭，他会抢着付账？陈瑶不大想老是欠人情，便说：“章先生，吃饭的话，我们AA吧。”
章弘霖蹙眉问：“AA？”
陈瑶简单解释说：“就是平摊饭钱。”
章弘霖很生气，“跟我一起吃饭，用得着你平摊饭钱？我还没穷到那个地步。”
他开桑塔纳走遍天下都不怕，就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请她吃大餐也吃得起。正因为他有钱，她不能仗着自己家穷，就白吃白喝从不出钱。“章先生，您先别生气。毛爷爷提倡男女平等，同工同酬。我又找到了一份周末兼职，可以养活自己，没的老是吃你的。”
“陈瑶，你有两个地方说错了。”
“哦？是吗？”
“第一点，男女平等，同工同酬这样的标语是打了好些年头，可现实中男工普遍工资高于女工。第二点，你并没有老是吃我的，事实上我没有正经请你吃饭过。”
章弘霖没有正经请陈瑶吃饭过！
这话听着咋很不对劲？从县城出发来省城，她没少吃他买的东西，到了明川大学，请吃卤味，今天早上给的面包，这些小恩小惠不都是吃了他的？难道一定要两人共进晚餐才算正经请吃饭？
思及此，陈瑶张嘴道：“章先生，您说得不对，我吃过您给的牛肉干、卤味、面包之类的食物。”
章弘霖斩钉截铁地说：“那些都是零食，算不得正餐。”
陈瑶辩道：“章先生，零食当正餐并非稀罕事，事实上我们学生常这么干。”
“可在我这里行不通，零食就是零食，没法抵正餐。”
“章先生，您……”太固执了。
后面的字眼，陈瑶不敢说，只能闷在肚子里。
章弘霖没接话，这一小段算不上吵架的小分歧，两人都需要冷静一下。他和陈瑶并排走着，中间离着一臂远。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路边草丛里有蟋蟀和蛙声。
王瑞华在宿舍楼的阳台上就看见了章弘霖拎着纸袋找陈瑶，看了一会儿，两人脸色都不像平时那么和颜悦色，他想着该当和事佬出场，便换了鞋匆匆下楼。
待他走近，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惊讶地说：“陈瑶，章先生，这么巧，你们都在。”
巧不巧，陈瑶也说不好，含糊地嗯了一声。
倒是章弘霖机警地问：“同学，你找陈瑶？”
“对啊，她说晚上要去借书，我也想借几本书看，正好一起去。”
王瑞华扬了扬手中暗红色壳子的借阅证，和陈瑶捏在手里的借阅证封面一模一样。
章弘霖乍一看，生出一种像结婚证的错觉。
王瑞华善意地问：“章先生，您要跟我们一起去么？”
“我请你们吃饭，吃完饭再一起去。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大学图书馆呢。”
三人一起去图书馆，陈瑶咋觉得别扭呢？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谁也不告诉，一个人悄悄地去图书馆看书、借书。
王瑞华问：“章先生，要不要叫上文婷学妹？”
“她跟黄黎一起去逛街了。”
“这样啊，章先生知道的真清楚。”
“我开车送她们去的。”能不清楚么？
王瑞华哦了一声，窘迫地摸头。
气氛实在是尴尬，陈瑶想开溜，“你们去吃饭吧，我不饿，想早点去看书。”
章弘霖：“不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王瑞华：“陈瑶，你真不饿？多少吃点。”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话，可说话的声音、语调、语气和神态差距太大。王瑞华是带有劝的意思，章弘霖则是一贯的命令式语气。
吃不吃饭的自由都没有，实在是好烦呐！陈瑶抹不开面子，只能当个陪吃饭的人。
走了几步，王瑞华改了主意，“章先生，我也不太饿，又忘了带饭卡，还是先去图书馆干正事要紧。”
“去图书馆看书是正事，难道吃饭就是不务正业？”
“章先生，您误会了。”
“既然你们都不想吃，那就算了。”章弘霖极为不悦，将纸袋塞给陈瑶，走路生风，含怒离去。
莫名其妙得了个纸袋的陈瑶，想发声喊住章弘霖，可喉咙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怎么都开不了口。
“陈瑶，章先生给的什么东西？”
陈瑶瞥了一眼，黑不溜秋的，“可能是一块没用的黑布。”
“章先生为啥给你黑布？”黑布没什么用处。
陈瑶叹了一声气，“我哪知道？”
图书馆共有五层，外墙嵌着颜色各异的小石子，周围皆是参天树木，有点闹中取静的意味。从外往里看，一到三层亮如白昼，窗户全部打开了，学生们倚在书架旁或坐在书桌前看书，天花顶上挂起的一个个三页电风扇飞快地转动着，给学生们带来凉意。
走进图书馆，陈瑶把各种苦恼抛之脑后，在浩瀚的书海里寻找中意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