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完,天已大亮。
陈瑶稍做休息,便跟着刘翠萍、王瑞华和陈玲一道下车。
四人扛着大包小包出了火车站,王瑞华拦了一辆黄色面的,黄色车身,车型有点呆呆笨笨的,胜在坐五六个乘客易如反掌。
司机师傅是个健谈的人,一边开车一边攀谈起来。
刘翠萍说不好普通话,又讲不来省城本地的方言,只能听着王瑞华和陈瑶两人跟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她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比县城里更为宽阔的柏油马路,能行驶六辆车,骑摩托车的遍地都是,踩自行车的也不在少数,还有许多行人有说有笑。在她看来,省城除了人多点,马路宽点,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当黄色面的与一辆公交车并排行驶时,刘翠萍看见公交车上全是黑压压的人,有座位的人面无表情坐着,而那些拉着吊环站着的乘客随着车身摇摆。真是没想到,在省城挤公交竟跟火车春运有得一拼!
陈玲也看到了公交车上的人,惊讶地喊:“好多人!”
陈瑶耐心解释说:“玲玲,那是一辆公交车,每辆公交车有固定路线,假如咱们要坐公交车,上车后跟售票员买票后找座位坐下。若是上下班高峰期,没座位坐,就拉着吊环,一路站着。”
“瑶瑶,这公交车也太多人了,那么多人挤得像啥似的?”刘翠萍想起半夜包被抢,不免担心,“瑶瑶,公交车上会不会有扒手?”
陈瑶回道:“妈,哪里都有扒手,不管是坐火车、坐公交车还是步行逛街,随身携带的包袋一定要注意保管,别给扒手可趁之机。”
陈玲问:“扒手!手有什么好扒的?”
陈瑶耐着性子解释说:“玲玲,扒手是一个固有名词,说的是在公交车、火车、商场等人多的地方行窃的小偷。”
“抓小偷!”
陈玲扯着嗓子喊的样子,颇有几分像陈瑶在火车上急于追纹身男的样子。
面的司机听着她们一会说方言一会儿说普通话,虽然不是很懂,但他发现一个问题想向她们求证。“大姐,你小女儿好像跟常人不大一样。”
司机说得较为委婉,却也还是刺痛了刘翠萍的心。连一个见面才一会儿的司机都察觉到陈玲不正常,寡妇刘翠萍带着傻女儿陈玲在省城生活必将会困难重重。
陈瑶想说话来争辩,再三考虑又觉得不妥。司机没有直说,也是顾及她们的面子。陈玲确实不正常,智商与外表和年纪极不相配,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她也早跟刘翠萍提过,带陈玲来省城,必定会受到很多人异样的目光,也会听到别人说难听的话,她们本不需要承受这些,但为了更好的生活,只能忍受。
面的司机精通察言观色之道,见后排的人都不说话,心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乘客们不高兴。他忙打开车里的收音机,调到一个音乐频道,播放的是黎明的《今夜你会不会来》。
其中有一句歌词——只想拥有你同渡未来,王瑞华反复思忖这句话,发现正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写照。这首歌写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立即把这首歌列为最爱单曲。
伴着歌声,四人到了文安新寓。
小区名字是拱桥形不锈钢做的,就在四人头顶,一条较为宽敞的水泥路将小区里一栋栋房子分立于道路左右,正月里还是挺冷的,只有松树郁郁葱葱,为小区添了几分绿意。小区保安室里的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他勾着身子看电视,没有问询四人身份,王瑞华便招呼陈家三母女直接走进小区。
小区楼栋挺多,每栋楼皆是六层,家家户户都装了防盗窗,有人抱着被子晒在松树上,也有人直接在两棵树之间拉起一根绳子晒起了娃的尿片、衣服等,还有人把串好的咸鱼、咸肉等腌物挂在放到窗外晒。总之,一走进小区,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刘翠萍看那些晾晒东西的中年妇女们热络的闲聊,有的说普通话,有的说方言,反正她都说不来也听不懂,便本能地害怕起来。
“瑶瑶,要不咱们另找地方住?”
陈瑶也是不肯住小区的,架不住王瑞华软磨硬泡又保证绝不会收太贵的租金,才勉强答应。而亲妈刘翠萍一直是赞成借住在王瑞华小姑家,怎么到了小区里,反而反悔了?“妈,咋了?”
“瑶瑶,我说不来话,也不认识这些人,连去哪里买米买面都不知道,日子可咋过?”事到临头,刘翠萍才发觉高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
“妈,离开学还有好几天呢,趁着我在的这几天,把家里需要的东西全置办齐全。买东西的地方跟着多去几次,就熟了。至于说话,好多人说不来这里的话,说普通话也不标准,人家不也照样交流得好好的?你要是不敢说,我多教你就成了。”
刘翠萍说:“可我住不习惯这么好的地方。”
“阿姨,您真要是住不习惯,等找到合适的住处再搬走也没事,权当这是个歇脚的地方。”
陈瑶和王瑞华两人的话打消了刘翠萍的疑虑,当四人拖着行李上三楼,打开302的大门时,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王瑞华进屋打开窗户,再给她们介绍屋里的布置。
整体格局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四人一推门看到的是客厅,一个棕色组合木柜既装杂物,还能承托着一台被白色蕾丝布罩住的黑白电视机,显得很整洁,对面是两把椅子和一个小矮几。往里走,东边是主卧和卫生间,西边是次卧和厨房。两间卧室都有衣柜、床和床垫,再无其他东西。卫生间也只有最基本的洗手台、蹲盆和放脸盆的铁架子,只有厨房器具齐全,锅碗瓢盆都有,还有半罐没烧完的煤气。
刘翠萍看到煤气灶,凑到陈瑶耳边低声说:“瑶瑶,这里要烧煤气,每次烧完一罐就得去气站灌满,好麻烦还费钱,不如家里烧柴划得来。”
“妈,不管住小区还是城中村的房子,省城哪有人还烧柴呢?再不济也是烧煤球,绝不会烧柴的。灌煤气的钱,我每个月给你。”
“那咱们就这么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