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内疚,不知所措的慌张,还有害怕。
刹那之间,种种复杂矛盾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令苏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男人。
“我……我去洗澡。”
她猛地一把从男人的腿上跳下来,转身冲进了浴室,打开了莲蓬头,自己却坐在马桶上发起了呆。
初重生过来时,她想过,为了报仇,哪怕是这个前一世被自己背叛了伤害了的人,她也能狠下心来利用。
——只要有必要。
可,现在她要怎么办?
他对她的好,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和想象。
不论她现在怎么学着努力对他好,都及不上他对她的万分之一。
这样的“情谊”,她要怎么偿还?
景砚……求求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她还不起……
真的还不起……
战景砚望着浴室的方向,手臂还维持着方才落在苏恬身上的动作未变停留在半空,许久,他才收回手臂。
她在逃避,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他不明白,她究竟在逃避什么?
明明感觉现在两人已经很贴近了,可是每当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她就会表现得惊慌失措,然后再次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就像……在忌惮什么……
连齐询尘这个“阻碍”都已经解决了,她还在忌惮什么?
是他逼得太紧了?
也是,她还小呐。
或许,他应该再多给她一些时间。
打定了主意,在苏恬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从浴室里慢悠悠地出来的时候,他也假装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般自己起身去了浴室,半点没提之前的话题。
不知道真相的苏恬还以为他是真的没有发现自己方才的异常,拍了拍胸口,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亏得她刚刚还在浴室里想了半天如果战景砚要问她刚刚是失态,她要怎么解释,这样……再好不过了。
也省得她又被逼得要向他撒谎。
大概是因为刚刚情绪太过紧绷,现在这样一放松,苏恬突然一阵困意泛滥,只觉得眼皮好重……
等到战景砚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
他在她身侧躺下,动作轻柔地将她揽进自己怀中,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鹰眸中一片柔软。
不知不觉,她搬进他的卧室也有一段时间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不要说因为“神经太敏锐”而失眠了,甚至,有她在身边的夜晚,睡的比过去的无数个夜晚都要安心。
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在以前有人告诉自己,他有一天会遇见那么一个人,只要她在身边就能够感到无比安心,哪怕是自己一向“忌惮”的睡眠时间也能够完完全全放松身心,他一定会觉得很可笑。
但她却偏偏轻而易举就做到了这一点。
“多少……你也该相信我一点啊……”
想着她方才的逃避,还有之前疑似“怀孕”时她的躲避,黧黑的墨瞳不由沉了沉。
她以为他察觉不出来吗?
前几日她突然干呕不止,他说要请医生过来的时候,她眼底分明闪动着惊慌失措。
她那时其实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吧?
因为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她才这么慌张,甚至不愿意让他安排医生过来检查。
她,不想让他得知她怀孕的事情。
虽然那一次,他的确提出过要一个孩子,但如果她现在真的不想要,他又怎么会真的勉强她?
“是不是……”
之前他对她真的太霸道强权了?
所以才让她现在这么不信任他?
“小傻瓜……”
他低喃道,俯身轻轻地在她的眉心落了一吻。
然后离开。
“唔——,不!不要!”
正想关灯入睡,怀中睡梦中的苏恬突然变得不安分起来。
好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刚刚还恬然安静的面容突然变得很是激动,她紧蹙着眉心,不停地摇着头。
“恬儿?”
战景砚一愣,低声唤了唤。
但苏恬却好似陷入了梦魇中一般,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反而越演越烈,甚至连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梦话也变得越来越激烈:
“不!求求你们……不要!!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爷爷……
“好痛……好不甘心……我还不想死……
“我恨你们!我好恨!!”
战景砚只觉得心中一阵揪痛,她究竟梦到了什么?为什么她的声音听上去这么绝望?又这么无助?
根本……不像只是一个单纯的梦境。
可,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据他所知,虽然她父母死得早,但却从小都过着小公主一般的生活,又怎么会经历这般的绝望?
他紧蹙着眉,轻拍着她的脸颊,大声道:
“恬儿!你醒醒!醒醒!”
“啊——”
睡梦中的苏恬猛地大叫了一声,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直勾勾地看着眼前战景砚放大的俊容,眼中却充斥着朦胧的泪光,显然还没有完全回神,也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眼前的人是谁。
现在,她满眼满脑子都是自己死前的那一幅幅画面。
她看见齐询尘开着车朝她撞过来,她最好的闺蜜燕蔚儿就坐在他的身侧——副驾驶的位置,两人望着躺倒在地上的她眼神冰冷狠毒。
她却因为双腿残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头撞上自己,然后从自己的身上狠狠地碾过。
“恬儿?你怎么了?”
看出她人虽然醒了意识却分明还没有从恍惚的梦中清醒,战景砚再次唤道。
原本清冷低沉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带着奇异的魔力,就这样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传进了苏恬的心底,她茫茫然终于回过神来,“景砚?”
“是我,你怎么了?还好吗?”
战景砚担忧地问道,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
角虫手的,是一片湿濡。
她,哭了。
“景砚!”
就好像憋在胸口的所有委屈、仇恨和害怕终于找到了一个成功的突破口,苏恬“哇——”地一声,一把抱紧了面前的男人,大声地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只是一个梦罢了。有我在,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
战景砚心口揪了揪,动作却愈发温柔,他轻轻地顺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