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乔诺才闷闷道：“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叶璃挑眉，“知道错了？”
“……嗯。”
“那就跟我回家。”她没有抓着之前的问题不放，而是轻轻牵起这只大型犬的爪子走出酒吧，缓缓道，“男人都是狗，不要在意他们说的话。”
“……我也是男人。”
她噎了一下，“……不，你不是，你是男孩儿。”
乔诺神情更低落了。
“……”叶璃补救道，“你当然也是男人！”
“那我也是狗？”
所以为什么要抓着这个问题不放？看在他微红的眼眶的份上，她只好说：“一个是野生的，一个是家养的，你们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叶璃绞尽脑汁：“他们是路边的野花，你是我们家的吉祥物，这能一样吗？”
乔诺眨巴眨巴眼，“他们不是狗吗？怎么变野花了……”
“……闭嘴！”
叶璃凶巴巴地瞪他，后者却突然笑了起来，碧绿的眼波光嶙峋，像是一潭幽湖，在月光的折射下闪烁出莹莹光芒。他将头埋在叶璃残留着伤疤的那侧颈间，“谢谢你，璃。”
“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叶璃看着他的发旋，轻轻“嗯”了声，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心中也越来越疼惜他。
当时，一定很痛苦吧？
才八岁的孩子就经历了那样残酷的事情，怪不得至今都走不出。
世人都羡慕他们有钱有权有势，出生便是别人的终点，衣食无忧什么也不愁，可人活着哪真有那么顺畅的？其中的艰辛一点也不比谁少，反而是因为出生他们必须要做到比别人强。
叶璃将乔诺送回了家，哄睡着后才出来，却看到门边静静伫立的雅尔。她表情淡淡，与往常的淡漠不一样，这次透着些微诚挚：“谢谢。”
“不用，这是应该的。”
她和这位……后妈？其实并没什么共同话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叶璃干咳一声，“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雅尔闻言却问：“你还要出去？”
叶璃有些诧异，因为这位阿姨性格使然，基本从不过问她的事，更不会主动关心。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说到底她们之间并不熟悉。可她这次竟然主动“管”她了。
她有些迟疑道，“嗯……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雅尔淡淡地看着她，无形之中压力弥漫，最后开口：“注意身体，早去早回。”
“……好的。”
叶璃直到出门时都还有些云里雾里，这算是……接纳她了吗？
……
再次来到花店。
这家花店开在中心医院的附近，店面不算多大但也不小，装修得很温馨，一进去鼻翼间便充斥起熟悉的花香——
那个人的花就是在这里买的。
叶璃摇了摇头甩开那些回忆，抬头看到莱尔正打算关门。后者见到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欢迎你，璃。”
“我以为你很忙，接连两次拜访——我是说，我很荣幸。”
她却笑了笑，开门见山：“你所谓的惩罚该结束了——”
最后的名字散落在风中，凡尘的喧嚣有一瞬远离了她们，只余簌簌风声。
……
第二轮的谈判很快开始，乔诺重振旗鼓，顶着众人愈发质疑的目光沉稳地坐在首位，居高临下地看着兰瑟。
这高高在上又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有几分像雅尔和元熙的结合版。
众人敏锐地察觉到他哪里不一样了。
兰瑟故技重施：“哟，雅尔可真是放心你这个还没断奶的家伙继续和我谈呢。”顿了顿，环伺一周，目光幽幽落在角落的克兰斯身上，“原来也不是真的不怕。好久不见啊，克兰斯大小姐！”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
“兰瑟，少废话，进入正题吧。”乔诺冷冷道。
“嗤，怎么，你不愧疚了？还是觉得我在天上可怜的妹妹会原谅你？”
“兰瑟，”他表情不变，“如果今天的主题是研讨我们之间的恩怨，那么你可以回去了。谈判的事情总之我不急，家大业大我耗得起。”
这有些无赖的话的确正中兰瑟·艾斯的死穴，他表情微冷，即使艾斯集团发展至今甚至能与特尔克正面叫板，但仍有不少人在背后说他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能与底蕴深厚的特尔克互相倾轧？不过是对方让着他的。
他怎么能甘心？
不过是上个世纪的老贵族流传下的血脉而已，早就该在舞台上退场了，未来属于他们新贵！
兰瑟勾起嘲弄的笑，“乔诺，如今你连个男人都不是了么？逃避不能解决问题，这个道理就由前辈我来教授给你！”
突然，克兰斯冷不丁开口：“你试过？”
众人连带着兰瑟都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愠怒道：“克兰斯！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粗鲁的话来？”
回应他的又是一声冷笑，落在耳里变成了浓浓的嘲讽。
乔诺收回诧异的目光，他是真的没想到在商场上他的姐姐竟然拥有这样的冷幽默。他微缓了紧张，“行了，开始吧。”
这发号施令的口气……
兰瑟冷笑：“乔诺，你以为你拥有的现在是因为谁？要不是我的妹妹！你早就死了！”
“十二年前，雅尔的生日宴会上，本该是你被绑架，温雅为了救你被连累了进去，而你们这些混账竟然只救了你而置温雅于死地！现在竟敢还想害我？你们就没有一点愧疚吗！就一点也不怕温雅来梦里找你们吗！”
他的话主观性极强，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现实，但……先救乔诺是不争的事实，是他们不可辩驳的原罪，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乔诺的身子再次忍不住颤栗起来，果然，噩梦是没有那么容易摆脱的……他突然涌起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这顶王冠太过承重，他根本负担不起！
……真是个废物啊。
稳坐后方的克兰斯敏锐地发现乔诺的情绪不对，当即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却发现冷如冰块，和心一样冷沉。她在心里叹息，果然还是失败了吗……？不仅是她，众人都对乔诺彻底失去了信心。
不过，特尔克的荣耀不容玷污。
她眸光一厉，即使乔诺站不起来了，她也绝不会倒下认输！
“兰瑟——”
“嘭。”
会议室的门被突然打开，响起清脆带笑的声音：“兰瑟先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商场上的事情学艺不精，却在如何继续持久的碰瓷上专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