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了,叶璃才又醒来,睁开惺忪的眼,脑海却再次荡起元熙最后那一句寂寥的话。
“我也会因为没有亲人而孤单啊……”
逼仄的走廊里回响着余音。
强大如斯的男人也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在深夜煎熬,简直不可置信。
……
“亦忱,下班了吗?”
江亦忱坐在书房里,温柔道:“嗯,下班了。”
无视了书桌上小山那么高的加急文件。
他又道:“昨晚我不辞而别,抱歉璃璃。”
“没关系,是有什么急事吗?”
江亦忱沉默了一瞬,与其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让她更担心,不如实话实说。于是道:“爷爷风湿犯了,并不严重。”
叶璃狐疑道:“那你怎么急着回去?”
“他真的没事。”他叹了口气,难得带上了丝丝无奈,“只是我不在公司太久,他们就找上了爷爷。”
“……你别告诉我他嫌烦然后就趁机把你骗了回去?”
话落,男人揉了揉太阳穴,“他并不知道你手术的事情,也不知道我这次去是为了元熙。”
所以才会那么无所顾忌地阴他。
叶璃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毕竟老爷子在她的印象里还是很靠谱的……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这时,敲门声响起。
来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就推门而去了。
“艾伦医生?”
叶璃一顿,对着电话低低道:“亦忱,我先挂了。”
“好,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
显然是听到了,他语气虽然如常,但眸光却不可抑制地冷了下去。
对于元熙有关的一切,加上雅尔放出来的话,使得他对这些人无一丝好感。或者说,在他看来,那些人都是觊觎并伺机掠夺他苦心守护的宝物的恶鬼。
“我来巡视。”
叶璃收起手机,这才抬头看向他。
艾伦医生翻看着资料,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有没有感觉哪里疼?”
她仔细感受了下,回道:“没有。”
“之后伤口如果有点疼是正常的,受不了就来找我。”
艾伦医生走近,“我现在要给你换头上的纱布,可能有点疼,忍着。”
其实之前换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叶璃还在昏迷,完全没知觉。
叶璃却忽然愣住了,双手下意识摸向后脑勺——
“我的头发呢?!”
“手术必须被毛,所以会刮掉一部分的头发。”艾伦医生皱眉,紧接着声音诡异地僵硬起来,干巴巴的,似乎是想要缓和地安慰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声线。“伤好后,你把头发披撒下来,就看不出来了。”
叶璃闻言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心中憋闷,亏得江亦忱和元熙看到了跟没看到一样!头发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如羽毛般爱惜,突然秃了一小块,虽然不明显,但也还是很难受。
她闷闷道:“换吧。”
艾伦医生这才伸手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之后消毒换上新的纱布。
尽管动作很轻柔了,叶璃还是疼得倒吸口冷气。
“换好了,这几天伤口不要沾水。”他重新调整了声线,用近乎温柔的嗓音缓缓道,“忍过这几天,之后就不会有问题了。还有要忌口,辛辣一类的食物不要碰。”
叶璃点点头,“之后几天我就不用来医院了是吗?”
“可以不用来,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半个月前,他可是连通知自己不用去医院了都不屑,今天可真是意外的好说话,仿佛真是个心软仁慈的医生……她单手叩击着桌子,淡淡道:“你用不着这样。”
艾伦医生书写记录的手顿住,对上叶璃认真的双眼。
“更没必要因为元先生而强行改变你的态度,反正都不是真心的,不是么?你这样只会让我们双方都充满厌烦。”
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眼神平静中带着审视。她只是在陈述自己的想法。
艾伦医生表情不变,“你多想了。”
“以前你从不会在意我是否能够承受病痛,不会在意我的情绪,不会耐心提醒我注意事项,更不会主动联系我。”叶璃平静道,“既然这些事情以前从不会做,那之后也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她不需要这些违心的关爱,也不觉得自己是谁的女孩儿,那家人就必须讨好自己。
他讨厌她,她也讨厌他。就这么简单。
语毕,两人对视着,艾伦医生“温和”的表情渐渐消失,变回了之前那个冷淡的,对她带着疏离与厌恶的人。
“璃!我来看你了!”
人未到声先至,爽朗阳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两人望去,乔诺身着嘻哈休闲的黑色卫衣和运动裤,抱着大束康乃馨。即使是在法国,金发碧眼的人都很少,特尔克却一家人都完美继承了金发碧眼,乔诺在其中尤为显眼。
就像太阳。
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与阳光相衬的性格,所以金发给人感觉格外亮眼。
艾伦医生看他一眼,淡淡丢下:“一个星期来检查一次。”便径直离开了。
乔诺只叫了声“舅舅”,就大大咧咧地走到叶璃面前,捧起鲜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花束,笑道:“祝你早日康复。”
她被乔诺高昂诚挚的情绪所感染,眉梢也染上了点点笑意,调侃道:“我想没有女孩子会喜欢康乃馨。”
“那我下次送你玫瑰。”
“别了,能送我玫瑰的只有我的丈夫。”
乔诺放花束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那就换别的花。”顿了顿,有些迟疑起来,“璃,其实刚刚我听到了一点。”
叶璃挑眉。
“其实我舅舅他没有恶意的。”他想了想,认真道,“我们一家都很护短,虽然你们之前有点误会,但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对我们来说,你也是护短中的一员。”
后面舅舅之所以露出那样的表情,乔诺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因为不想叶璃也跟着不自在。要知道感情方面,舅舅可是货真价实的白痴!
“没什么不一样的。”
“怎么会!叔叔虽然在我们家的地位有些微妙,但这么多年来早就是我们从心底里认同的家人了。你既然是他的女儿,那无疑也就是我们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