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之际,一辆马车从萧府后门出发,前面的开路的是八匹骏马。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萧府后门拐角住着的秀才的眼睛,他连忙起身往马鹿州南面的万家跑去。
因为上次跟万成仁打过交道,故而这次他很快进到万府内,将萧府后门的消息及时传递给了万成仁。
“父亲,他们跑了,要派人去追么?”万成仁看向万老爷。
万老爷看了看天色,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会有人在路上等着的!”
天黑了,马鹿州并不是个商贾们惯常往来的地方,这种时候还在路上的自然不是正经人家,况且这路还只有一条,萧府的人出来必定会撞上皇都派来的人!
这种事儿,就让他们自己纠缠去吧,他们这种小门小户哪管得了这么多!
万老爷微微一笑,又拿起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九哥,等下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暴露武功知道么?也不能施毒!”景殊感觉到附近有马蹄声传来,提醒白修元道。
白修元皱眉:“小七,那你受伤了也不行?”
景殊笑道:“受伤了正合我意,我会保护好自己,伤也不会像看起来那么重的!”
白修元叹了口气,他改变不了她的主意,只能尽力遵守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前路上越逼越近的马蹄声却已经停了下来,看来路被拦住了!
万飞英松了松缰绳,马也缓缓停下来了,他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蒙面的数十人,没有说话。
“对面的可是来自马鹿州的萧家人!”为首的蒙面人开口。
万飞英笑了笑,似是要作答,却见他猛地勒紧缰绳,夹紧马肚,直接向挡路的蒙面人冲了过去。
他们竟是要直接硬闯了!
蒙面人也被这般行径吓得一愣,等他们反应过来,景殊一行人竟已经快要穿过他们了!
“给我抓住他们!”为首那人下令。
他们的马本就从皇都而来,中间未曾休息饮过水吃过马草,而且起步也比景殊等人慢,故而落后了一段路,一直跟在景殊等的马后跑。
“老大,追不上啊!”有黑衣人抱怨道。
“蠢货,那你不会想点办法么?”
“可老大你的意思不是抓……”活的
那黑衣人话未完,只见那为首的黑衣人直接一枚暗器扔了上去,那暗器没有瞄准马车里的人,竟是直直地冲着拉车的马去了。
马儿被突然扎中,惊慌失措,失去了控制,一时脱离了官道,朝着一旁的杂草小道去了!
小道上不止是生的茂密葱郁的杂草,更有无数的石子,马车被不停颠簸着,车里的三人被动的在车里撞来撞去。
景殊勉强辅助车厢门框,掀开了车帘。
面前是一片广阔的土地,她在一定神,才惊觉这是误闯到了这附近的一处险地。而拉车的马儿却恍若不觉般,直直地拉着他们往悬崖跑去。
转眼已经相隔不到一尺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车被人从马身上卸了下来。说是悬崖勒马也不为过了,只是马没留着,只余下一架马车,马车里还有一个姑娘。
黑衣人再定睛一看,那姑娘手里还抓着一只脚,是有人跳车了!
马车被卸下后直接被黑衣人随手扔着往右倒去,那这从右窗跳出去的人也……
也太背了点吧!
靠近马车架子的黑衣人谨慎的探头,果然架子下压着人。
“还看,赶紧移开,抓住他们!”为首黑衣人呵斥道。
架子被移开,露出了被压住的人,竟然有两个。
其中那清秀的少年郎看着他们缩了缩,他旁边的姑娘直接吓得从右侧的坡上滚了下去。
白修元看了看“不小心”吓得滚下去的景殊,默默龇牙,真狠呀,得多疼!
见“跑了”一个,黑衣人们赶紧下马去追,马车架子旁躺着的白修元和素锦反倒没人在意了!
突然一声哨声响起,白修元抬头,是万飞英他们赶到了。
“没事儿吧!”万飞英问道。
“没事儿!”白修元看了眼坡下,见没人注意,一个飞身上了黑衣人的马。
“那……”万飞英为难的看着不会骑马的素锦。
“素锦姑娘可怎么办呀?”光头插嘴。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落在光头身上。
能怎么办,既然他提出来了,那自然是他负责了!
万飞英方正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老八,素锦姑娘就交给了你了!”
随即他也没管光头同没同意直接催马去追黑衣人去了。
转眼原地便只剩下傻坐在马上的光头和地上的素锦了。
“多谢!”
素锦缓缓起身,没多做忸怩,直接伸手让光头拉。
光头尴尬的拉她上马,又偏头看她提醒道:“抓……抓稳了!”
“放下那位姑娘,你们就可以走了!”
坡下,黑衣人救下景殊,正要回去,却看见有人骑马到了上坡位置。
于是,他们果断弃马,带着景殊往丛林里窜逃而去,哪知没走多远就被一伙人拦住了。
为首的黑衣人看了眼说话的男子,月光从树叶间的缝隙泻下,照在了男子身上的竹纹上,林间清风轻轻摇曳着上面的竹纹,竹纹仿佛也化作了竹叶般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那男子随手敲着手中的玉笛,仿佛有些不耐烦。
黑衣人定神,原来是风穿过那男子手中的玉笛发出的声音。
“原来是瑜公子,失敬!”
黑衣人笑了笑,随即偏头挥手示意,“撤!”
万飞英等人赶到时,只看见黑衣人在林间逐渐隐去的身影。
这是救兵么?
万飞英还未说话,那男子先开了口:“这位姑娘受了伤,不妨先去寒舍疗伤了,我们没有恶意!”
万飞英与男子对视了一眼,男子眼神清澈,穿着也不似方才那帮黑衣人。
“好,那就多谢公子仗义相助了!”他拱手谢道。
男子轻笑了一声,飞身抱起地上的景殊。
万飞英正欲起身追上,被人按在了马上。
他回头一看,按住他的是刀疤脸。
刀疤脸对上他眼里的疑惑道:“大哥,别忘了小七的叮嘱!”
昏迷中的景殊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便成了一个挽着双髻的小丫头,不,应该是她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她父亲母亲都还健在,她们方家虽然和外祖家并不亲近,但至少不会闹得很僵。
她承欢膝下,一直到她六岁那年。
那年,苍穹国攻打临渊国,久攻不下,皇帝派了父亲奔赴前线应战。
父亲带着母亲和她,一家三口赶赴前线,却不料路上就被人劫持了。
父亲是苍穹最有名的战神,母亲明面上是萧家的养女,但她听母亲说过,她和父亲便是在战场上认识的,之后做了父亲的军师,故而父亲常对她说这战神的封号是他和母亲一人一半的。
这次被劫持,似乎是在二人的意料之中的。
因为她隐约记得那时,他们的表情很是平静,是那时候的她看不懂的平静。
现在想来,这是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一种平静。
她还听见有人在笑,笑着说:“你们自以为安稳的待在家里便百无一失了么?以为这样就毫无弱点了么?”
又有一个尖细的声音接上话:“这样只会让忌惮的你们的人更加费尽心机的,不择手段的,找到你们的弱点,然后摧毁你们!”
有人在叹气,随之低声说着:“正是你们的完美杀死了你们啊!”
完美,原来是不好的么?她在心底暗暗的问道。
“孩子,我到如今才知道完美其实并不是真的完美,它是催命符啊!”是母亲的声音。
“一个过于完美的人会让人忌惮,会让人害怕,然后他就会被人不惜一切代价毁掉了!”这是父亲在说话。
然后她感觉到了有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就像母亲的手一样,但她知道那不是母亲,因为她母亲的手是被砍掉了!
砍掉了!
是了,是被砍掉了!
那原本应该连接着两只纤瘦手臂的地方,不断的涌出着鲜红的血液,那血液越积越多,越积越多,逐渐弥漫到她身上,几乎要将她溺毙了!
救命!
救命!
救命!
她拼命挣扎起来,再一睁眼,是躺在了一张青色的帐帘围着的雕花床上。
“孩子,以后千万记得不要做一个完美的人,或者至少捏造一个弱点让人心安!”
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句话,这是当年母亲临死前说的话么?怪不得她之前没有任何理由,只想受伤。
景殊试探性抬了抬腿,但薄薄的被子下没有丝毫动静。
看,这不就是弱点了么,一个不良于行的人!
见她怔怔看着被子,素锦又摸了摸景殊的头安慰道:“没事儿,会好的!”
景殊微微一笑,刚才摸她头的是素锦呀!
“我没事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况且……
“小七,你醒了啊,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光头急冲冲的跑到床边,关切道。
刀疤脸将他随手提到一旁,也一脸关切的看向景殊。
“我真没事儿!”
她挣扎着要起身,吓得众人赶紧扶着,垫了靠枕才让她坐起身来。
她目光坚定着看着九位亦师亦友的兄长和素锦,说道:“以后就要多多麻烦哥哥们,还有素锦姐姐了!”
说完低头深深向着众人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还有对不起,不能告诉你们实情!因为只有你们都信了,这腿才是真的不良于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