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家。
明明是严夏,所有府邸的大门几乎都是敞开,为了通风换气,偷来一丝凉意,只有卞家的大门紧锁,而两旁甚至没有侍卫。
府邸内,一座不起眼的院落却是站立着十几个人。仔细听来,还有妇人的啼哭声。
只见一个身着金色丝绸质料长裙,裙边缘绣着玛瑙翠绿色勾花的妇人正跪在床边嗷嗷大哭,与她平日里的庄重华贵全然不符。
“晗儿,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为娘如何是好?”
身后,几个丫鬟也是哭哭啼啼的掉着眼泪,想要安慰女主人却无可奈何。
“好了,别哭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吓得那妇人一个激灵,却是立刻止住了哭声,只剩下阵阵呜咽。
男人看向床上只穿着中衣的女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发黑,身子已经僵硬,甚是恐怖。仔细看来,不是卞希晗正是谁?
静静看了许久,男人的眼泪终是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卞希晗自小就深得卞家长辈喜爱,就算卞家人数众多,子孙满堂,但卞希晗依旧是最有分量的那个。他为了培养这个女儿
“晗儿,你且放心,为父一定替你讨回公道!”卞家家主眼中满是愤恨,其中是绵延不绝的怒火。
今日一早,卞希晗的贴身丫鬟推开房门,叫唤她却不应答,只好兀自去看,却是没想到,看到的只是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自从卞希晗从皇宫中回来,就一直郁郁寡欢,不与人交谈,就连她进宫前最爱的娘亲都拿她没有办法。
她这样的郁郁寡欢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了今日,也就是,她选择服毒自杀的日子。
“老爷……我们现在势单力薄,怎敢跟当今……那位作对呢?”卞夫人听了卞家家主的话,心头一震,怕会酿下大错。
“放心吧,夫人。”卞家家主看了地上半跪着的人一眼,安慰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远处的目光却是凶狠万分,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虽说卞希晗的死,在这场宫中斗争里只是一颗被弃用的棋子,但对于卞家来说,却是凤位的跌落,希望的破灭,最为疼爱的女儿的死去。这让卞家家主如何接受的了?!
此仇不报,必不为人!
而此时的偏殿内,景殊看着窗外,也是沉思着。聒噪的蝉鸣似乎对她来说都是听不见的,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将真凶找出来。
可是,天下这么大,别说去两国交界处了,现在的京城她都没法子一一查找,又怎么可能大海捞针呢?
“殊儿,你要记得,不完美才是强大,不完美的人,才会没有弱点。”母亲的话再一次在自己耳边响起。她的容颜那么清晰,仿佛就在自己眼前。可是,到底怎样才能找出凶手呢……
十几年前的战事,两位主帅,一个闭口不谈胡言乱语,一个有些思绪却无法得知真相,这让她如何是好?如何替死去的父母报仇雪恨?
看着景殊沉默寡言,青碧也知道,是因为将军府里书房中的谈话,她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了,却也隐约明白是和主子的父母有关系。不过,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办法呢,去了就是去了,再怎么,也挽回不了了。
“主子,您不要固执在过去,得着重眼前才行呀。”青碧忍不住上前劝导,她怕景殊太过伤心,伤了身子。
而景殊却不以为然,这么些年,她都过来了,只是之前痴傻,不知人情世故,也没有那些记忆,自然不懂得为父母报仇,现如今,时间将她的伤痛已经抚平,只剩下那一道疤,提醒她要复仇罢了。
“无妨,我心中自有数。”景殊回过头来,对青碧笑了笑,心中却是愧疚。之前的时候,自己无所事事惯了,忽然有这么一桩大事,憋在心里却也难受得紧,不自觉的就会想起。
“殊儿,怎么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是慕容安又能是谁。
“没事。”景殊从椅子上起来,眼中带着笑意,她对慕容安的到来不是欣喜却也不是毫无感觉。好像是预感到他会来,只是在等这一刻罢了。
“嗯?”慕容安并未开口,而是从鼻腔中挤出一个字来。
“真的没事,就在这偏殿里,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最近也忙的不行。”景殊笑着打趣。她嘴上不肯说,但心里却一直记挂着慕容安。
“是啊,刚回来,朝政中的事多的不行,积攒了很多大事小事,朕根本顾不过来,而且……”然而,慕容安的话没有说完,却是停下来了,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景殊更加好奇。
“而且什么?”景殊扑棱扑棱的眨着眼睛,睫毛随着她的眨动忽闪忽闪,这模样分外可爱。
慕容安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景殊不明所以,好奇的看着她。
慕容安并未言语,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满脸宠溺的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快一头的女子。
“嗯?快告诉我。”景殊等的有些着急,伸出手就去挠他腰间的肉。
却没想到,自己反过来被慕容安一把拽住,下一秒,就撞进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景殊一愣,整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已经想不到该去拒绝还是接受了,只是任由着他抱着自己。
“因为殊儿太过可爱了啊。”慕容安宠溺的说道,还不忘了问问景殊的发香。她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是糖果外壳般的罂粟一般,忍不住让人上瘾,觉得她干什么都是可爱的,对自己的吸引力极其强大。
听到这句话,景殊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慕容安调戏了。忍着心头的异样,轻轻用拳头锤了一下慕容安的胸口。
“你乱说什么?”言语之中满是娇嗔。
慕容安被景殊这一举动搞得心猿意马,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了。景殊却以为慕容安是在取笑她,当即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隐忍的怒意。
“慕容安?!”
“哎。”意识到景殊的态度变化,慕容安马上放开了她,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未褪去。
“说正经的,怎么了啊这几天。”景殊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看了看桌上的摆设,景殊的首饰不少,却也不多,她戴的来来去去就是那几样,看样子别的是不大喜欢,是时候给她添置一些新的物什了。如是想着,却又被景殊拉了回来。
“慕容安,说呀。”景殊看他不理会自己,继而叫到。
“啊,”慕容安回过神来,才认真思索起景殊的问题,“不过是奏折太多,大事小事处理不完罢了。”
“也是,我们刚刚回来,肯定是要忙碌些的。”景殊点了点头,应和道。
“还有一事,就是他们知道你回来了。”慕容安看着景殊,眼中有一丝犹豫,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讲。
“这是必然。”经过卞希晗那么一闹,谁会不知道呢,这也是她的目的罢了。
“还有,卞希晗死了。”慕容安迟疑了一下,继而说道。
“死了?”听到这里,景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前几日还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恍惚间,她还能记起卞希晗和自己打马吊时候的场景。
丹凤眼,挺立的鼻梁,薄唇,看似冷酷也不谄媚,最有个性,这样的女子,就算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也会静下来思考如何对付情敌,怎会说死就死了呢?
“什么原因?”景殊追问道。
“饮鸩自杀。”慕容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是谁也不想要的结局,却偏偏就是最真实的结局。自古以来,多少女子为情所困,犯下一个又一个难以弥补的错,又有多少女子选择了放弃性命?
景殊的眼中满是同情与错愕,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她对卞希晗的印象并不差,那么聪明伶俐,有傲骨的女子,怎么就会为了一个男人香消玉损!
只是,想到这个男人是慕容安,整个临渊的帝王,倒也是说得通了。
“哎,自古红颜多薄命。”景殊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与感慨,却也无能为力,这是与自己博弈的结果,虽有同情,但也绝不会过多心软,“那朝中大臣怎么说?”
“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但我想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慕容安眸中射出一股精锐的光芒。
景殊心里赞叹,眼前的男子比自己初见的时候成熟了很多。
“静观其变吧,那我呢?”景殊看向慕容安,示意她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景殊。”慕容安沉默了一会,摸了摸景殊的发顶,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今日朝堂之上,众多人都说景殊不知所以消失两年,又忽然出现,本是苍穹的一个战术罢了。
景殊也是祸水红颜,不能久留。
只是这些话,慕容安却没有告诉景殊,他生怕她知道,再做出些什么,他只是安慰她,至于这些朝堂上的压力,他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