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愁云惨淡,漫无边际的乌云朝着景殊所在的方向进发,笼罩过了整个京城。只是,熟睡中的景殊却浑然不觉。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回到偏殿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睡觉了。三花此时也是累了,一家子都在景殊的床边儿打盹。若不是青碧见怪不怪了,定会被眼前的景象吓一大跳。
推开门后,看到熟睡中的主子,青碧悄声走过去,替她打开窗户通风换气,掖了掖被角,这才走了出去。
然而,在摄政王府,就没有这般安详静谧了。
此时,摄政王王忆清的计划失败,整个人大发雷霆,桌上的器皿玉石都被抛砸到了地面上,成了一个个碎片。
苏启明看到王忆清的做法,忍不住蹙了蹙眉,也不知上面是看上了王忆清什么。如此暴躁、沉不住气,还不如方景殊一个小丫头聪明。
“王爷,您大可不必动怒。”苏启明缀了一口茶杯中的碧螺春,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是这让我如何冷静的下来,本来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偏偏没想到方景殊这丫头能来这么一出!是人是鬼都好说,偏偏是那些言语沟通不了的动物!”王忆清跺了跺脚,气急败坏。
“十拿九稳,也不是十拿十稳,不是么?”苏启明嘴角挂起了一丝邪笑。
“你怎么还有心情笑了?如今时态严峻,迫在眉睫。多上一刻都会发生改变,谁知道过上几天我就会被斩首?到时候,我没了,你也就没了靠山,看你怎么办!”王忆清瞪了一眼苏启明。向来,在苏启明面前,王忆清都是很冷静的,他相信苏启明的智谋,故而才大事小事都与他商量。
“王爷,您可得沉住气啊。”苏启明一个眼神向王忆清杀去,王忆清瞬间觉得冷了几分,苏启明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整个临渊说一不二的摄政王臣服于他。而后才安静下来仔细听苏启明的言论。
“此项计谋行不通,那就再换一项便可。现如今我们对方景殊和慕容安的了解越来越多,不也是件好事吗?也免得到时候将全部力气花费在他们身上,还扑了个空。”苏启明站起身子,将双手背在身后,在大厅内踱来踱去。
“也是……苏谋士,你可有什么建议?”王忆清的态度立刻好转了不少,静静等着苏启明接下来的话。
“王爷可记得苍穹派来的使臣?”苏启明的眸中划过一丝精光,心中已有了计谋。
“记得。你是说,靠他?”王忆清疑惑。
“必然不能靠他,此次他前来定然就是为了确保方景殊的安全,想必苍穹的国王现在也急不可耐了。草民斗胆猜测,这次使臣前来就是为了让方景殊回国一趟。若是我们把握住了时机,在路上以“意外”的方式夺取了她的性命,又有谁能知道这是我们干的呢?”苏启明的脸上满是邪恶,弯起的嘴角更是骇人。
“原来如此!”王忆清领会到了苏启明的意思,两人一拍即合。若是到时候再发生的事情,可就怨不得他了。
得了共识。二人对视,脸上都笼罩着一股邪恶的笑意,甚是骇人。
翌日清晨,大雨过后的空气分外清新,睡了多半日,景殊身上的疲乏也终于消散了。写下了雨,估摸着上官婉儿今日也不会来宫中教她舞剑了,今日便是得了闲。
转念一想,多少日子没见过苏梦瑶了,也不知道她现如今的身体状况如何。既然今日无事,就去她那里看看吧。
如此一想,景殊便唤来青碧,让她替自己梳妆一番,便携着青碧而去了。路上看着熟悉的景色,想来自从回宫都没有好好瞧过,虽是没有怎么变化,身旁的人却是已经难以陪伴自己了。
依稀记得初见苏梦瑶的时候,她生性善良,没有心机,被人当枪子儿使,枪打出头鸟,当即被慕容安一顿呵斥。可后来却不曾想到,就是这样的苏梦瑶,成了自己在宫中除了青碧以外唯一的知心朋友。
那些去御膳房寻找吃食,去玉酿阁寻一坛酒,去假山后烤野味吃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但是,却也同样的遥不可及。
“主子,您怎么了?”青碧看景殊心不在焉,忍不住问道。
景殊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笑着摇了摇头,回应道,“无事,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胡思乱想。”
许是因为太过想念苏梦瑶了吧,才这般回想她们相处的时光。这时的景殊却没想到心有灵犀与心灵感应,只是加快步子朝着苏梦瑶的宫殿而去了。
一路无言,故而很快就到了苏梦瑶的寝宫。景殊踏步而入,制止了想要通报的人,苏孟瑶现在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再扰她清静,不如直接进去。
“梦瑶?”景殊轻声走进去,让青碧留在了门外。
“是景殊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苏梦瑶原本已经要合上的眼睛微微张开,半睁半闭已经花费了她很大力气了。
此时,景殊已经来到了苏梦瑶的身边,坐在了她身旁的凳子上。看到苏梦瑶苍白的脸颊,眼眶当即就红了。
“身体还好么?”景殊问道,只是她也看得出来,梦瑶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若说之前的脸色是不好的话,现在已经能预知到她的生命在慢慢燃尽了。
“景殊,我这将死之人,你不必为我费心了。”苏梦瑶挣扎的笑了笑,眼角却是有一滴眼泪划下。
看到她这副模样,景殊心中绞痛,抬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也勉强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只是她们二人心中明白,都是为了安慰对方罢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景殊低下身子,静静抱住苏梦瑶的身子。
然而,梦瑶却只是淡然一笑,她明白,景殊现在是在说谎,每次她说谎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躲开对方的目光。景殊已然知道,梦瑶的时日无多。
只是,她们二人都没有料到梦瑶生命结束的时刻会来的如此之快。
景殊缓缓从梦瑶身上起来,起初,梦瑶的神色尚好,下一刻,脸色忽然涨红。猛然咳嗽不止,景殊见状,连忙递给她一张手帕。
梦瑶拿起手帕,掩住口鼻,然而,手绢却被鲜血染红了。
看到苏梦瑶这样,景殊的心中忽然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起身,将躺着的苏梦瑶扶了起来,就怕她一个顺不过气,呼吸不畅。
“你怎么样?梦瑶,你别吓我!”景殊颤抖着身子,声音也染上了哭腔。
料是见过那么多生离死别,她的心还是柔软到不堪一击。
“我……”苏梦瑶刚想安慰景殊,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雪白的帕子此刻已经变得通红。
忽然,像是心脏被紧紧攥住了一般,苏梦瑶连忙用手按压住心脏的位置,景殊这才反应过来,梦瑶全身的血管已经凸起,甚是恐怖。
看来,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她体内的蛊毒了。以血弱蛊,终究,还是蛊强于血。景殊早该想到,这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因为疼痛,苏梦瑶的脸由白到青,由青到红,嘴唇也慢慢发黑。
忽然,苏梦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紧紧拽住自己脖颈处的玉坠,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它拽了下来,又拉过景殊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入她手中。
临死之前的意念是多么强大,苏梦瑶的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竟是流畅无比。
“景……景殊,你务必要把这个给许含……这是我,最后一个心愿了……”苏梦瑶挣扎着、仿若拼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而当她说完这句话,嘴角淡淡噙着笑意,眼眶中却蕴含着将落未落的泪水。
“景殊,送我最后一程吧。”许是太过痛苦,蛊毒的发作也不是寻常人能抵的了的。说着,苏梦瑶将景殊的手拉过,缓缓往自己的口鼻方向靠。
景殊一言不发,却早已哭成个泪人。她清楚,梦瑶的时日不多,可没想过会来的这么突然。
看着她面带笑意,似乎还是自己初见她那个不知礼数、胆大包天的小姑娘。
“好……”景殊点了点头,终是允了这句话。
随后,景殊猛然用手将苏梦瑶的口鼻捂住,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尚留着她身体余温的玉坠。开始苏梦瑶还挣扎了一下,没过几秒,就一动也不动了。
感受到她的身体慢慢僵硬,景殊“噗通”一声,就坐在了地面上,面无表情,只有眼泪在肆无忌惮的流淌。而床榻上的苏梦瑶也终是没了声响,永远地闭上了双眸,一行清泪是她离别这个世界最后的诀别方式。
“娘娘!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忆荷听闻房间内的动静,破门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青碧和慕容安。
一时间,痛哭叫喊声不绝于耳。
而慕容安去偏殿并未寻到景殊的身影,仔细一想就应该是在苏梦瑶这里了,便往这儿来了,却没想到碰到了这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