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说的是“消失数日”,数日到底是几日,至少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绝对不是最近的事儿了!
四殿下那儿的嘴都严的很,很难得到及时的消息,这次想必也是见没有必要隐藏才透露出来的吧!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希望四殿下能晚些了!
折扇公子冷哼了一声:“他来便来吧!我们之前是准备在临安县动手的,他得到消息去的肯定也是临安县。眼下……”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雨后天色虽然亮了些,但夜幕也开始一点点出现了。
“我们往前赶路,若是能撞见便拦住。而若是他已经到了临安县,最快,明日他才能从临安县赶过来。呵,就看慕容安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少主分析的真是周全!”黑衣人真心感叹道。
“好了!”折扇公子“啪”地收起了折扇,“赶路吧,天黑前找地方歇脚!”
此时,远安县悦来客栈内,季山帮慕容安换好了一身干净衣服,将他放在了床上。
安置好他,这才出门喊了景殊。
“方公子,我家公子已经收拾好了,您请!”他知道景殊医术不凡。
景殊抬步进去,她也才梳洗完,一头如墨的长发披散着,她也没顾忌这么多,直接来查探慕容安的情况。
她问过金子琪那子蛊钻进慕容安身体的时辰,大概是未时左右,子蛊十二个时辰左右就能完全控制住宿主的身体,只有在这十二个时辰内将子蛊引出来才能算是摆脱掉了以后母蛊对其的控制。可这引出之法她却没有学到,书上只说了是族内秘法,只能够言传身教,并不用书帛等进行记载。
难道只能干等着么?等着子蛊控住慕容安,然后那幕后之人露出爪牙么?
景殊摸了摸小青蛇的小脑袋,小青蛇蹭了蹭她的手掌,嘶嘶的安慰她。
索性也就十二个时辰,此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景殊也不打算睡了,她坐在慕容安的床边,时刻关注着慕容安的症状,说不定能看出些端倪,自己钻研出来方法了呢?
虽然可能性极低,但她仍是一声不响的坐着,脑中闪过无数的救人法子。
又过了两个时辰,青碧心中不忍,低声劝道:“主子,您去歇歇吧!”
景殊不为所动,只摆手让青碧退下。
“主子,您这样拖垮了自己的身子,陛下知道了也会难过的!”青碧上前给景殊系上一个披风。
“我……”景殊握拳咳嗽了几声,“左右也不过熬上个十个时辰!若是没有法子,这就当这是我陪着他的最后十个时辰了!”
青碧被说的愣住了,她这才知道陛下中的蛊已经那么凶险了,十个时辰,这对于还未及冠的慕容安,或者是二八年华的景殊来说,都是极短的啊,短的就好像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可如今,二人之间只剩下十个时辰了!
既是如此,青碧也不再劝慰了,默默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端了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上来了。
景殊看着青碧无奈一笑,接过姜汤,一点点的喝下了。她自己本身就是个医者,如今还要青碧来照顾,唉!
她身子一向不错的,甚少染上风寒,但只要一染上就极为难好,具体原因她自己也找不出来,或许算是传说中的“医者不自医”吧!
景殊喝完姜汤叮嘱青碧道:“你先去睡吧!不然明日若我病倒了,还没个贴心的人儿照顾!”
青碧重重点了点头:“那主子你也稍微保重身体,不然陛下醒来看见会心疼的!”
说完,青碧端起放了个空碗的托盘就退了出去。
夜色浓重了起来,不知何时,窗外又下起了雨,还顺带着刮起了大风,不时有什么树枝残叶之类的东西打在了窗户上,然后被风吹进了屋子。
景殊起身看了眼窗外,一片漆黑,几尺外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她伸手合上了窗户,在屋子里绕着桌子转了小会儿。
在床边坐了太久,浑身酸麻起来,尤其是一双腿,以前坐轮椅时大抵是药压住了腿的知觉,坐了那么久都没有这几个时辰来的难受。
隐约听见了打更声,她静静听了听,原来已经是丑时了。
还有五个时辰。
不到一半了啊,景殊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轻轻又坐回了慕容安身边,慕容安神色间还是如之前看的那般蹙着眉,只是薄唇上似是苍白了些,不过油灯亮度不够,景殊也不大确定。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看见的慕容安都是嬉皮笑脸的样子,怎么两年后,总是能看见他受伤的样子,安静无声的平躺着,像是个精致易碎物件。
景殊不禁伸手抚了上去,纤细的手指落在他俊朗的脸上。
慕容安体内此时燥热的很,而景殊又是个生来手脚较平常人要凉些的人,微凉的手一落上去,慕容安的眉头缓缓舒展了不少,嘴角也稍稍勾起了一丝弧度。
景殊也跟着扬了扬嘴角,慕容安这反应倒是有些像她儿时瞧见那株害羞草,外力一碰上它,它便会蜷缩起叶子,撤开力道,过了一会儿害羞草就会自己一点点重新展开。不过慕容安是碰上去就展开了。
她试着收回手,果然慕容安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景殊觉得甚是有趣,又换了只手放了上去,这手更凉些,慕容安眉上紧绷感松了几分,她又加上另一只手,眉头耸起的弧度就变得微不可察了!
像是小孩子新寻了个有意思的玩具,景殊轻轻笑着不厌其烦的换着花样放着手,玩着玩着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意识沉了下去。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
景殊抬眼想看眼外面的天色,只是窗户昨夜被她封的严实什么也看不着,她正要起身,却愣住了。
她居然躺在了被窝里,这被子的花纹和颜色还很是熟悉,不正是昨夜慕容安盖着的那床被子么?
景殊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都变得迟钝了起来,她僵硬的偏头看向左侧,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可不正是慕容安。
这是什么情况?惊讶过后,景殊只觉得脑子晕沉沉的,像是脖子已经支撑不住了重重的脑子,她一把又栽倒在了枕头上。
“主子,你可算醒了!”青碧一进门,正好看到景殊倒了上去。
景殊认命躺好偏头看向青碧:“我……我……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原本想问自己这是怎么了?但这么明显的症状,显然是染了风寒,发热了!
她又想问自己怎么睡在这儿了,但听青碧这话,基本可以猜出来,是这丫头把她放上来的!也幸好这有两床被子,一模一样的!
于是,她索性问了现在最重要的!
青碧放下手上的托盘,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
外面阳光直接从透过窗子照了进来,青碧左右张望了下。
“主子,差不多是巳时了!”
景殊眨了眨眼睛,最多还剩两个时辰了啊!
她挣扎着要起身,但是不单脑袋沉,手脚也无力起来。
“青碧,扶我起来!”
青碧赶紧走到了床边,手搭上了景殊,但却是将她按了下去。
“好主子,你先躺着罢!”说着又按好景殊两肩的被子,而后转身端起了托盘上的汤药。
景殊无奈的看了眼青碧,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的喝下了青碧的汤药。
只是这汤药喝了下去,脑子更是迷糊,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主子,对不起!”青碧擦了擦景殊嘴边的药渍道。
这药里她让大夫多加了点安神的药,景殊此时高烧尝不出来味道,故而才全部喝了下去。
屋外,季山和几个侍卫见青碧出来,围了上来。
青碧勉强笑了笑:“主子喝了药,睡了!”
几人点点头,又分散着守着门。
熬药之前,青碧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他们已经同意了,毕竟高烧还陪着的话,实在是不大好,就算慕容安知道,也会同意他们的做法的。
几人就默默守在外面,一点点的数着时辰。
青碧端坐在房内数着。
每个人脸上都笼上了一层死亡的阴霾,虽然时辰到了,慕容安身体不会死去,甚至不会迅速衰老腐败,但他的灵魂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不觉,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午时了,客栈又开始热闹了起来,这是客人们都赶来吃午饭的一个高峰期。
客栈如往日般,嘈杂喧闹着,只是楼上的两间屋子像是自动隔绝开了般,死一样的寂静,什么也不为所动的死寂。
突然一阵咳嗽声从里面传来,声音虽然沙哑,但还是听得出来是个男声。
侍卫们冲了进去,青碧正俯身给慕容安擦拭着咳出来的血。
“公子……”季山喊了一声,然后又突然停住,因为他看清了慕容安此时的病态,脸色惨白如纸,双眼微微撑开,像是除了不可控制的咯血,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力气做出来了。
慕容安眼珠转到季山身上,果然如他所料,没有说话,又转到了身旁的景殊身上,然后似是固定在了她身上。
季山不忍心再看。
慕容安此时的目光就像是临别前的最后一眼,充满了留恋和不舍,甚至可能是因为为时不多了,连那些遗憾悲伤之类的情绪都被这眷恋给赶到了一边,他想用尽最后时光看着身旁躺着的人,什么也不能让他移开眼!
突然,一个米稠色身影冲了进来。
侍卫们被那身影猛地推散开了,正要拔刀,青碧却出了声:“萧公子?”
侍卫们见是青碧认识的人,手又从腰间的刀上放了下来。
萧逸情嗯了一声,随后眼神落在了床上并列躺着的景殊、慕容安身上,只一眼他就看出了慕容安此时的情况。
他轻叹了一声道:“你们出去吧,我来救他!”
青碧不疑有他,带着侍卫们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青碧姑娘,那位公子是?”季山好奇问道。
青碧不知道怎么介绍萧逸情,也不知道能介绍多少,只好回了句:“现在唯一能救沐公子的人!”
季山见此便不再多问,又恢复了先前的站岗状态。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脸疲惫的萧逸情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步伐极其不稳,像是踩在了云朵上,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青碧连忙上去扶住他的胳膊,季山等人见他出来就要冲进去看慕容安。
萧逸情伸出另一条胳膊拦住他们:“先去照着方子抓药,熬好了药再进去看!”
说完便垂下了胳膊,显然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萧公子,我先扶您去歇歇!”青碧忙道。
萧逸情微弓着身子冲青碧笑了笑:“那就有劳青碧姑娘了!”
青碧不敢耽搁,直接带着萧逸情来了隔壁的景殊房里,将他轻轻靠在了床边。
“我先出打盆热水,公子稍等!”
萧逸情微弱的应了声。
青碧蹬蹬跑了出去,很快就端着盆热水上来了。
她拧干帕子里的水,小心翼翼的上前伸手往萧逸情额头而去,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萧逸情拿过青碧手上的帕子:“我自己来吧!”说着飞快擦干头上的虚汗,又反手展开手心。
青碧这才注意到,萧逸情的手心满是血迹,帕子很快被擦得由素白色变为了鲜红的血色。
“给我吧!”青碧接过那条红帕子,在热水中洗了洗,拧干又递了过去。
如此重复几遍之后,那盆热水已经染得和帕子颜色相近了。
青碧又跑着去换了盆水。
足足用了三盆水,萧逸情才停了下来,擦干净了,他随意踢下脚上的靴子,将外衫一解,倒头睡了过去。
等青碧倒完水再进来时,已经能听见他细微的鼾声了。
青碧退了出来,低声对站在门外的侍卫吩咐道:“不要打扰他!”
随后就下去看熬着的汤药去了,两份汤药,一个治伤寒,一个听说是补气血。
等熬好,青碧端了上去。
她轻轻踢开门,屋内隐隐有一股怪味儿,但那扇窗户打开着,气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故而她闻不出来是什么味儿。
但床上的味儿就很清晰了,是一股子铁锈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