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明的死似乎对这宫中的生活并未造成什么影响。
忙碌的生活持续多日,自从回宫之后,慕容安就一直没有停顿过,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再批阅奏章,这些奏章堆积起来简直比人还要高,能够将小半个房间都给堆满了。
而景殊也是在心中暗暗消沉了数日,便也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底。逝者已去,活者生存。没有人能为谁停留过多的时间。活着的人,必须带着顽固而又坚强的信念,一直向前。
而在金銮殿中的慕容安,也是如此。
就算是处理完了朝堂中积压的奏折密函,但日以继日,其他的文件也不停歇的涌现进来这金銮殿,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一般。
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之下,慕容安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一连几天人看起来都消瘦了很多。不仅如此,因为忙碌的政事,慕容安也冷落了自己后宫的嫔妃。
当然,这样的冷落对方景殊来说并没有什么,她身为后宫之主,每天也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处理,如果慕容安不来的话,她反而能自己轻松一些。
景殊也不是薄情,而是她更知道如何才能让慕容安轻松,也让自己轻松。她不贪恋慕容安是假的,只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只有给予了慕容安相对的自由,他们才能走得更为长久一些。
不过,有方景殊这样思想的女人毕竟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别的妃嫔早就是望眼欲穿巴不得慕容安能够放弃所有事情,整天陪在她们的身边才好。不过这些都只是梦想而已,注定是没办法实现的梦幻泡影。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就算是怀有幻想,她们也不会做些无所谓的挣扎,在这后宫中的众多妃嫔都是如此,这还是有人不怀好意的蠢蠢欲动。
与此同时,和很多妃嫔一样的方淑女,这些时日感觉自己就快要被逼疯了一样。出入后宫,人生地不熟的环境,身边连个可以说话的知心人都没有,加上方景殊给她安排的特别偏僻的地方,更是让方淑女感觉格外的孤独。
她的心中恨急了方景殊,完全忽视了自己身上的缺点,反而将罪责都推卸到别人的身上,内心之中不断的谋划着准备想办法对付方景殊。为此,方淑女每天都安排自己身边的小宫女出去打探消息,看看宫里有没有什么值得她使用的消息。
这莲花不过是方淑女身边的一个过客,她的死一点儿风浪都没有引起,除了阿冲以外,没有人敢去质问,也没有人敢去怀疑谁。
毕竟,谁知道这幕后的主使到底是何人呢。关注莲花的,也不过就是几个小宫女,这后宫之中,哪有好对付的人,你稍微冒出一些苗头,就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掉了。
让方淑女没想到的是,她想要得到的有用消息没有多少,反倒是坏消息一大堆。这几日的时间,慕容安只要一有空都只会到方景殊的宫里去,对别的妃嫔们根本不闻不问,甚至用餐都在方景殊的身边,似乎准备一直在凤栖宫内定居一般。
外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只以为是方景殊身为皇后自然要拥有特殊的对待,然而你自己心里清楚,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朝政上遇到如此多的压力之后,整个人一旦松懈下来,那就只有在方景殊的身边才能找到一丝安稳的依靠,内心方才会踏实不少。
看似是手握大权高高在上的皇帝,慕容安心里的苦楚却是不被外人知晓,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只有自己经历过才会知道其中的心酸。
“你就只吃这么一点饭吗?要不要再多来一点?”午膳十分,方景殊陪着慕容安一起用餐,看着对方只将碗里的一半米饭给吃完,方景殊也格外的惊讶,她看着慕容安这段时间消瘦的脸颊,内心莫名的有些难受。
先前,景殊都没有往心里去,毕竟慕容安每次用膳都是不怎么多吃,但今日注意到了,才发现他的食量竟是比之前又小了许多。
“我吃饱了,实在是没胃口。”慕容安淡淡的摇了摇头,神情颇为有些低落。
其实,慕容安并不想在景殊的面前表现出来。可是,这眉宇之间的忧愁却是很难隐藏掉的。更不用说景殊有多么了解慕容安了,慕容安任何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很难不被景殊所解读。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要是解决不了的话,可以和我说说看,只要我能帮的上忙的,肯定给你多出些主意。”方景殊忧虑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她实在是不忍心眼看着慕容安一个人承担压力,既然决定了在一起,那所有的责任就需要一起来承担。
“我……还是算了,都是朝政上的事情,自古的规矩后宫不能参政,还是说说你吧,后宫我看这段时间管理的不错,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有你帮助我,我也能省去不少的麻烦,否则的话,现在内外夹击,我可真的会吃不消了。”慕容安赞许的看着方景殊,他很是满意方景殊的成就。
然而,他却并未将自己所烦心的事情告诉景殊。在慕容安以为,景殊是很有才干,但这毕竟牵扯到了朝政,若是景殊干政,那朝廷中残留的老古董们,定然会借机好好说教景殊一番。
一想到景殊受着委屈嘟着嘴巴的模样,慕容安心中就很不好受。自己还是别让景殊参与这些闲事为好。
“你什么时候也学的会说哄人的话了?有空在这里哄我,还不如多去别的宫里走动一下,那些妃嫔们等不到你估计都快要急死了,难不成你也不去关心一下吗?”方景殊意外的看了一眼慕容安,她还真的不习惯有这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慕容安现如今已经为了朝政中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景殊这么一说,他才发现自己这样的语气倒是和景殊生分了许多,也不知景殊会不会因此生气。
只是,慕容安现下却还是固执,根本不肯将这些事情同景殊分享。他只想一个人默默的承担这些,无论是压力还是那些不好的事情,慕容安都不愿意让景殊过多操心。
“咳咳……那什么,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去忙的,待会还召见了下属议事,我等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吧。”慕容安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他被方景殊给堵的说不出话来,眼下只能借故开溜,否则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皇上,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要不然我给您传太医?”等候在门口的小圆子公公,正悠闲的晒太阳,按照他的估算,慕容安来到方景殊这里,不多呆一会根本舍不得离开。
眼下,慕容安突然间提前出来了,可将他给吓坏了,立刻恭敬的开口询问,看慕容安脸色古怪的样子,小圆子格外的担心,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
“不该问的别问,走回养心殿去。”慕容安郁闷的瞪了一眼小圆子,他被方景殊给堵了一句,心里正烦闷着,怎么这小子越来越没眼力见了,还敢打听自己的事情了。“我之前联系王平,他人到了吗?”
“回皇上,王平大人已经在养心殿外面恭候了,就等您过去议事了,只是……”小圆子莫名的被慕容安给瞪了一眼,也是吓了一跳冷汗都快要出来了,当即慌张的开口吩咐起来,不过话说到一般,却为难的止住了。
“只是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还在我面前吞吞吐吐的?”慕容安没好气的开口呵斥起来,他身为一国之君,还真的没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知道不能做的。
“皇上,只是王平大人的脸色不是很好,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好像生病一样。”小圆子很是无奈,眼看慕容安非要知道,他只能选择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这个糊涂东西,朕要处置摄政王,王平身为人子自然不会好受,这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给他冷静一下,过段时间应该就会想通了。”慕容安听完小圆子的话,顿时不满的在对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很认真的开口解释起来。
这乃是人之常情,慕容安也能体会王平的心思,换做是谁都不可能很快就当做没事人一样开心,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反而要让慕容安担忧起来,是不是人疯掉了。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可是不少,承受了太大的压力和打击,很容易将人给逼疯,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您念及旧情和摄政王的功绩,已经开恩给他留了一条性命,只是发配去镇守皇陵,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凭什么他王平还念念不忘,这是有负圣恩。”小圆子委屈的捂着自己的脑袋,一本正经的开口解释起来。
在他看来,整个天下都是慕容安的,所有人的生杀大权都由皇上来掌握,更何况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孽,慕容安的开恩,应该得到王平感恩戴德的开心才对。
“唉……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懂,等以后就好了。”慕容安无奈的叹息一声,他遥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内心十分的复杂,似乎有万千的感慨无法倾吐一般。
迷茫的跟随在慕容安的身边,小圆子和身后的一众太监们也都很是古怪,他们都不能理解慕容安的意思。
一路无话,快速的来到养心殿,很快一直恭候圣驾的王平便被召唤进来,这几天困扰慕容安的一直都是南方洪水的灾害,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灾害,问题十分的严重,如果不妥善处理好的话,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放眼古今,有太多的例子可以寻找,皇帝当政,没有办法处理好灾祸,闹的民怨沸腾,灾民暴动,最后王朝政权被推翻都不在少数。以慕容安关怀天下苍生的性格,他断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子民流离失所出现家破人亡的惨剧。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平一进入养心殿,立刻跪下叩拜,态度格外的恭敬。
“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必拘礼。”慕容安淡淡的挥了挥手,他听了小圆子之前说的话,也莫名的关心王平的心情。“这段时间真的是难为你了,朕忙于朝政,对你有所冷落。”
“皇上,微臣惶恐。都是家父的罪责,皇上您已经开恩了,是臣不好,没能给为皇上分忧,臣罪该万死。”王平惊慌的看着慕容安,听闻对方这么一说,立刻跪拜了下去,内心很是焦虑,他身为人臣,怎么能责怪皇上。
“罢了,该做的朕都已经做了,你要想清楚就好了。”慕容安无奈的叹息一声,他摇了摇头,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不好开口,这样有失身份和体统,君臣之间看似亲密的关系,实际上却有一道无形的鸿沟将他们给阻隔开来,很多话都无法说出口。
“朕今天找你来,是想商议一下南方水灾的事情,具体的情况你都有了解吧?这个问题你怎么看?”慕容安严肃的看着王平,眼中满是忧虑的情绪,他内心很是压抑,毕竟没多一分钟的时间,灾民就要多承受一份痛苦。
这样的滋味格外的难受,慕容安甚至都有些惧怕看见每天最新传来的奏折,担心看见什么更加忧虑的情况发生。
“皇上,水灾的事情微臣是有一些了解。自从皇上回宫之后,就大力整顿,眼下朝廷六部之间互相配合,基本上将灾情给控制住了,但是因为事发突然,洪灾太过汹涌,导致大范围的民众受害,一时间难以真正有效的处置。”
“眼下,朝廷的多批钱粮被运送出去,不少灾民都摆脱了痛苦,加上刑部的配合,让其中暴动的灾民也给镇压了一些,但是还无法更加深入灾区,加上洪灾还在延续,必须要想个更加妥善的解决办法才可以。”王平恭敬的面对慕容安,他之前已经对洪灾有了细致的了解,所有内容几乎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内心也格外的焦虑。
“恩,看样子你是真的有过细致的了解,果然没辜负朕对你的期望,不知道你对处理洪灾有什么妥善的解决办法没有?”慕容安满意的点了点头,王平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否则也不可能重用他。
眼下,慕容安还真的希望能够从王平的身上得到什么妥善的解决办法,这样方才能缓解他的一些压力。
“皇上,自古以来,洪灾都是最为可怕的天灾,以上古圣贤的办法,堵不如疏,只有想办法先将洪水给疏通,才是最有效的赈灾手段。为此,微臣愿意主动请缨去前线赈灾,一来可以实地考察,为皇上分忧。”
“第二,微臣也想尽快的将灾民安置妥当才行。”王平犹豫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既然选择了当官走上仕途,那就必须要为天下的百姓做出一些功绩才可以。
“你要亲自去前线?”慕容安震惊的看着王平,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在慕容安看来,这赈灾可是一件苦差事,你做的好了,那是应该有的付出,不会有多么高的嘉奖,反而如果做的不好,肯定会受到严惩。为此,很多官员在这个时候都不愿意去救灾前线,就是担心搞不好连脑袋都会被丢掉。
“是的,皇上,微臣已经想清楚了,愿意去赈灾前线支援,只有真正将洪灾给解决掉,才能还天下百姓们一个幸福的家园,请皇上准许微臣的想法,派微臣前去。”王平正色的抬起头,坚定的看着慕容安。
他已经下定决心,甚至在心中立下誓言,如果不能彻底铲除灾祸,就不会回到朝中任职,毕竟那也没脸回来了。
“王平,你应该知道朕的想法,前线的事情很复杂,况且你刚经历了不小的变故,这个时候操心劳力很不适宜,况且就算是在朕的身边也一样可以救灾,你对前线的情况了如指掌,很好的出谋划策也是很大的贡献。”慕容安犹豫了一下,他最终决定阻止王平离开京城,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皇上,我明白你的心思,微臣感激不尽。但是在我看来,每天大臣们上奏的奏折之中,水分太多,真正有用的情报太过稀少,而且也没有人真正研究洪灾的解决办法,长此以往下去,事情反而会越发的糟糕。”
“微臣这一次主动请缨就是希望能够彻底的研究解决洪灾的办法,为皇上了解第一手真正的情报,不希望再有弄虚作假的事情发生。”王平严肃的看着慕容安,他为了说服对方,甚至说出了一些犯忌讳的话。
只是,王平所做的这一切也不过就是为了将功赎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