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飘香,微风拂面,景殊看着这满是秋意的方侯府,一时间也愣了神。
若是能同慕容安分享自己见到桂花的这种喜悦就好了。景殊素爱桂花,记得这方侯府中的多数桂花还是自己娘亲萧璇命人种植的。
那时候,她闲来无事就同娘亲给桂花树浇浇水,又调皮的动一动地上的泥土,娘亲见了总会笑着斥责两句,又耐心的替她冲洗干净。
而现在,娘亲的尸骨已经凉透,景殊唯一全然付出也真心去爱的慕容安,却不能过分接近。思及此,景殊的眼眶已经有些微微泛红。
“姐姐?姐姐?”忽然,耳边传来方淑女的声音,景殊闻声才清醒过来。看到眼前一脸疑惑的方淑女,并未解释,只是淡然的向前走去,在风中丢下一句,“走吧。”
方淑女见景殊没有解释的意思,也识趣的住了口,跟了上去。毕竟,她今日心中的重点可不在这里。
两人再走了一小段,就已到方淑女的院落了。
虽然是旁系,可是院落却是方侯府一直设有的。
小时候方淑女来到方侯府借宿,方老太太对着女孩儿就甚是喜爱,一直将她视为掌上明珠般,也就命人一直将这间院落收拾着。
然而,对比离这里不远的景殊院落,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香气四溢,仆人进出,而景殊之前的院落却是杂草丛生,宛若鬼屋。
景殊抬眸打量了一眼院内的陈设,心中却依旧冷淡。
毕竟,这也不是方淑女的过错,而自己住过了皇宫,也觉得这里没什么太过珍贵的了。珍贵的,只是童年与爹娘留在这里的回忆罢了。
二人走了进去,方淑女伺候景殊坐好,支开了下人,就连青碧也一同请了出去,说是要与景殊说一些贴心窝子的话。
景殊不疑有他,毕竟方淑女没有武功,心肠也是善良,估摸着,应该也不会有事,就让青碧出去了。
而后,方淑女亲自泡好了茶水,一套茶艺动作行云流水,煮茶、斟茶,将景殊伺候的服服帖帖,不过嘴上却一直没有说究竟所谓何事。
景殊心中明白,昨日个儿才在皇宫中发生了如此事情,方淑女就算是再怎么沉得住气,心中也定是会计量一番的。
毕竟,这大家闺秀的家训更为严格,她这一闹,在这城中定然也会家喻户晓。
方淑女轻轻将斟好的茶端在了景殊的面前,眼中满是期待的对景殊说道,“姐姐,品一下吧。这种茶是我从家乡带过来的,知道姐姐喜爱桂花,便在这差中还加入了些桂花。”
景殊端起茶盏,用茶盖拂了拂茶面上飘着的碎花,果真一打开便是一股清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
景殊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微微缀饮了一口。茶的青涩与桂花的香甜融合,别有洞天。
“妹妹泡的茶果真得我心已。”景殊将茶盏放下,回应道。
“姐姐喜欢便好。”看到景殊面带笑容,方淑女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不过,而后却是面带苦色。
景殊见方淑女如此不自然,心中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于是自己便开口了。
“淑女有事不妨直说。”景殊的眼睛定定的看向方淑女的眼眸,耐心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姐姐……”方淑女明显犹豫了下,没想到景殊竟然如此敏感。不过人家的话已经递到了嘴边,她也没法再去回避了,索性顺着景殊的话直接向下了。“淑女冒昧了,淑女想问的不过是昨日的事情。”
听到此话,景殊眉头一挑,果不其然。方淑女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她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不知道与慕容安相关的事情,她叫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昨日的事,决定权不在我。”景殊明白方淑女的意思,只好无奈的说道。
没想到,方淑女听到这句话竟然是直接跪在了地上。景殊被方淑女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当即要将她扶起来,可方淑女却是使了天大的劲儿,依旧赖在地上。
而后还没待景殊反应,方淑女便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景殊心中明白,方淑女不是如此矫揉造作之人,但这举动她也是万万受不了的。
“有话起来说。”景殊无可奈何的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任由她跪在地上了。既然自己拉都拉不起来,那也就不管了,看她的觉悟吧。
“姐姐,淑女知道姐姐为难。可是,这皇上赐婚淑女提前也不知道。那突如其来的赐婚,真的是让淑女名声扫地啊。
淑女初到城中没有多久,在晚宴上被圣上拒绝,真真是让淑女无法接受。若是淑女一生蒙羞也好,可方侯府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淑女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姐姐您的。”方淑女一连说了好大一通。
不过,景殊也能理解。毕竟在这个年代,女子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方淑女的才女名声是她无数日夜的练习,钻研才得到的,刚在这城中风生水起,却被慕容安这一说,一下也没人敢前来迎娶。
若是慕容安不娶她,她这辈子,估计也就毁了。
方侯府怎么样景殊并不心疼,她心疼的,是方淑女这个人。方淑女之前对她的恩情,她都是承着的,如今方淑女有难,她也会尽力去帮。
“唉。”景殊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还真是不好办呢。
不过,接下来景殊却又说道,“淑女,你的想法姐姐都懂,若是能帮上你,我自然回去尽力帮你。只是能做到何种程度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说罢,景殊看着地面上的方淑女,忽然觉得无比可悲。
方淑女再怎么说都是位德才兼备的女子,现如今却因为这苍穹皇帝的一句话变得名声扫地。
不过,该怎么和慕容安商量,却是一个难题。这几日她同慕容安的交流明显变少,若是火上添油再提及这件事,估计慕容安应该会气得不行。
景殊摇了摇头,这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啊。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若是淑女有幸能同姐姐一起回临渊,淑女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姐姐的!”方淑女听到景殊答应,连忙叩首。
“你有这份心意就好了。”景殊从凳子上起来,再次将方淑女扶起,这次她终是从地上起来了。眉目间带着歉意看着景殊,景殊也笑了笑,人之常情,也能理解。
“既然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景殊将方淑女扶到椅子上,说道。
“那,姐姐慢走。”方淑女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眼中满是感激。她自己也明白,能让景殊答应这件事情并不容易,现如今她应了下来,她的心愿就已经满足了一半了。
平日里,慕容安如何对待方景殊,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若是景殊真的和慕容安好好说一说,估摸着这件事十之八九都会成功的。
景殊点了点头,而后便朝着自己的院落而去了。
一路上草长莺飞,她也没有心情去看。
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萧逸尘那边如何了,是否能确定证据,慕容安现在又在干什么,心中是否能够原谅自己。
“主子,要不然我们去街市里散散心?”青碧刚刚在门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景殊这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知道没发生什么好事。
“没事,心情还算可以。”景殊摇了摇头,说道。
“主子,奴婢跟了你这么久,也算是了解您的性子了,您就不要这样瞒着奴婢了。”青碧看景殊这心口不一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景殊听了青碧这话,立即转过身子,一脸严肃的说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什么都不瞒不住你。”
而后,想了想青碧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若是能出去逛逛街,看看新奇的玩意,心情估摸着也会好上许多。
“那行,先回去拿些银两备着。”说罢,景殊便一脸兴奋的朝自己的院落方向前进,似乎街上的美食已经在召唤着自己了。
青碧见主子开心了,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跟在景殊身后,一蹦一跳的。
不过,二人在刚刚回到院落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异动。
打量了一圈,慕容安似乎不在这里,所以说,侍卫们几乎也不在这里,有的也只是两三个看押罂粟的侍卫。
而此时,传出异动的声音来源正是关押罂粟的房间。
“你且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景殊转过头对青碧说道,不由分说便朝着那间房门的方向走去。
景殊武功了得,气沉丹田,脚步也是极轻,几乎听不出什么动静。她悄悄靠近房门,而后,出其不意,将房门一脚踹开。
只是究竟还是晚了一步,那人仿佛是发现了动静,已经从窗口逃了出去。
地上零零散散倒着几个人,景殊俯身摸了摸这些人的呼吸,只不过是被迷药迷住了,并无大碍,约莫数个使臣之后就可以醒了。而罂粟,却还在房间内。
景殊抬眸看着那张魅惑众生的脸,罂粟的脸上满是妖娆的笑意。景殊眉头一皱,问道,“刚才是谁来过?”
“啧,皇后娘娘,我说是皇上来了,您信吗?”罂粟莞尔一笑,眉目间满是嘲弄。
景殊听到这话也不生气,慕容安是不会光顾这种地方的,他对罂粟这人应该是避之不及才对。
毕竟,之前在土匪寨子中的事情对慕容安的心理阴影应该不小。
“休得胡言乱语,到底是谁来过?”景殊从一个侍卫的腰际拔出了一把剑,径直指着罂粟的胸口。
罂粟双手双脚都被束缚,根本无法还击。可当这剑直直指向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却是毫无怯意。
“你是不会杀我的。”罂粟表情冷了一分,语气中满是肯定。“你们若是想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景殊敛了敛眉,将手中的剑又放入了剑鞘之中,继而看着罂粟的眼睛。“你说得对,不过,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说罢,景殊便出了房门,再也没看罂粟一眼。
而罂粟的脸上依旧是不变的笑意,疯狂且艳丽。
罂粟心中明白,她现在也不过是三王爷的一颗废子,搞不好还会被他连根除掉。
而摄政王这边却是派人接应,若是投奔不了三王爷,那么在摄政王身边也不至于被杀掉。
她现如今的唯一追求,不过是活着罢了。
慕容安对她而言,是看到的可望不可即的光束,她靠近不了那束光,但也不想毁掉。
所以,在罂粟的心中,已经有了一种打算。
景殊刚出了门,青碧就跟了上来,急忙问道,“主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偷偷来过关押罂粟的房间。”景殊皱了皱眉头,说道。
“主子,您没事吧?”青碧一听,心立刻慌了,最怕景殊出了什么意外。
景殊看她这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用手敲了敲她的小脑袋,怎么刚刚还那么灵光的,现在就这么蠢了。
“我要是出了什么事,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青碧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继续说道,“主子,那是谁闯进去的?”
“不知道,我去的时候那人已经出去了。”景殊摇了摇头,当时的情况,那人已经将三名侍卫迷晕,定是有一定能耐的。
要知道,慕容安的手下都是层层选拔出来的。这人能轻而易举的在他们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施展迷药,定是有一定功底的,所以,景殊也不敢只身一人去追。
现如今,他们只能等着慕容安回来再加商议了。
看来今天的逛街也泡汤了,景殊兴致恹恹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也不知道到时候给慕容安如何开口,才能显得得当一些,不那么勉强尴尬。
事到如今,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才能让慕容安既对自己情意退散,又对自己友好一些。
不过,若是慕容安真的做到了,那也离圣人不远了,太过于为难他了。
而此时的慕容安,不过是只身一人坐在一个茶楼里,听着说书先生天花乱坠的讲些苍穹国内达官贵人的事迹,偶尔听来,还是很有意思的。
每次讲到与景殊和他有关的,慕容安则是听的最为认真。
“话说啊,昨个儿那晚宴,不知道大家伙儿有没有留意。嘿,还能有什么晚宴值得我们在这讲上一讲的,自然就是昨日御殿的宫宴啊。这宫宴可是汇聚了苍穹境内的所有达官贵人,什么皇子公主,公子小姐们,都是去了。鄙人不才,消息灵通。听说那方侯府嫡女方小姐,也就是我们之前传的臭名远扬的那位,一出现,却是惊艳了众人!”说书先生神态表情皆是到位,生怕自己的情绪不能感染给底下的人。
“什么个惊艳法?”一个凑着热闹,吆喝道。
“别急啊您,惊艳,自然就是才华与容貌了。之前啊,在这城内传的纷纷扬扬,说什么方家小姐不过是个荒野村妇,可昨个儿却是天人之姿,并且在晚宴上的那一场舞剑,也让众人刮目相看!据说,这方家小姐还有驭兽之术呢!想当初方家小姐和亲去临渊国啊,大家以为是送走了个祸害,现在看来,这才是咱们苍穹最大的损失啊!”说书先生说到这里,甚是惋惜。
“虽说昨日个儿开场是那方家旁系方淑女,尽管这女子才华横溢,知书达理,可是在那临渊皇后面前,却是不值一提。也是便宜了人家临渊国啊,如此佳人,拱手相送了……”说书先生继续说道,台下的人听得也是分外认真。
慕容安抬头看了眼窗外,他在这里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他怕一看到景殊的容颜就会心软,一见到景殊就把持不住自己的心意。
可是,到现在他才发现,无论自己去哪,脑海中闪现的全是景殊的音容笑貌。
她仿佛是给自己下了蛊一般,让他的脑海中,只能容纳她一个人。
真是又霸道,又可爱的紧呢。若是,她能将自己的心全然坦露在自己面前,就更好了。
又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数不尽的糟心事,慕容安垂眸,眼中划过一丝忧郁的神情,将一锭银子放在茶桌之上,便朝着茶楼外走去了。
“您慢走啊!”小二见这位贵公子走了,连忙招呼道。
慕容安不作言语,谁知道他还会不会来呢。
虽然他是喜欢这家茶楼,不过,最多也只是喜欢这说书人对景殊的评价看法罢了。而景殊,却是他身边切切实实的人。
一想到景殊,慕容安的心变得既柔软又酸涩。无奈的在黄昏中叹了口气,而夕阳,将慕容安的影子拉的极其长。
也不知道等会儿回到了方侯府,要如何面对景殊。
毕竟今日也是不欢而散,也不知她心中如何去想,又是如何打算。
虽说景殊今日的举动幼稚了些,但慕容安面对景殊,不也幼稚的像个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