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看着众人一脸的惊愕、一脸的不信任,他生气的跳脚怒骂:『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大爷我又不会杀了那老头!』
就算你想杀也杀不了吧!德古拉可是个「资历久远」的吸血鬼耶!迪亚无奈的摇头皱眉。
「棉花糖,你还好吧?」希杰关心的伸手摸了摸狂的额头:「唔,没生病啊,那你怎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去!本大爷是看不惯你们拖拖拉拉!』狂一把挥开希杰的手:『这种小事也解决不了,明明就是单纯的沟通不良,你们这群年轻人,一点也不懂得跟老人谈话的技巧!』
难道你就懂吗?众人无奈的互看一眼。
『本大爷去帮你们解决!』狂一说完,立即朝着德古拉离开的方向跑去,找寻了会,便见到德古拉正独自坐在房子的屋顶上。
早先,狂听到德古拉的名字时,对于这号人物其实没有印象,直到见到德古拉后,才对他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在刚刚,狂猛然想起,原来,两百年前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啊!
德古拉的外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时间改变的是他的气势、他的姿态、他的眼神,两百年前的德古拉冷静、高傲,犹如行走于黑夜中的狼,用着鄙视一切的眼神看待众人,而现在的德古拉却是温和、谨慎、不敢妄加冒险……
想不到才过了两百年,他就变成这副模样……狂感叹的直摇头。虽然当时两人并未交手,可是,跟德古拉对视的那一眼,却令他印象深刻,至今记忆犹新。
此时,狂心中有着千百种滋味,是怀念、是熟悉,也是可惜,可惜的是,他曾经钦仰的对手,如今竟变成这副模样。
是因为时间的洗礼吗?不,虽然人们总说,时间能改变并冲淡一切,但狂却不尽相信。一个与自己有着同样执着、同样高傲不羁的人,哪会这么轻易屈服于时间,再说,时间对于吸血鬼而言,该是起不了作用的。
那么……是因为欧罗的关系?一想到这里,狂似乎有点了解,欧罗在德古拉心中的重要性。但是他的心头也起了困惑,难道因为有了孩子,就能让一个人有如此大的转变?
这点,膝下无子的狂,自然是想不透的了。
就当作去跟老友叙叙旧吧!狂唇边浮起一抹笑,一个不像他平时会有的沉稳笑容。
此时兔子的身体开始发出白色光芒,狂打算以他的灵体现身,接着兔子的躯体倏地转化成一颗小光球,附在狂灵体的中心点。这是东闵为了避免兔子的躯体被敌人取走破坏,而特别施加在兔子身上的「转化之术」。
狂先在宴会场外的酒箱拿了一瓶酒及两个酒杯,然后登上了楼梯,往德古拉待着的屋顶走去。
德古拉独自坐在屋檐上仰望星空,点点繁星、半圆的月被云雾遮去了些,这星空他已经看了几百年,看似恒久不变,实际上却是每晚、每时、每分甚至于每秒都在变动。
就像是欧罗一样……德古拉叹了口气。他一直以为欧罗仍是他心中的小欧罗,那个以继承家业为目标,个性贴心、顺从,喜欢绕在他身边转着的小欧罗,没想到,欧罗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想到这里,德古拉的表情有点苦涩与无奈。
「今天的夜色不错!」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出现。
察觉到身边有人,而且是在自己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出现,德古拉反射性的起了警戒。
「不用那么防备。」对方笑着澄清自己的来意,「大爷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星空笼罩下的男子,有着苍鹰般锐利的眼神,身上穿着一袭样式简单的黑袍,胸前衣襟半开,有种放荡不羁之气。虽然男子脸上带着无害的笑意,但一股令人畏惧、折服的气魄隐隐自他身上透出,那是种历经千万回战斗所累积、蕴含的气度,一种能让人打从心底臣服的威严。
微微夜风撩乱男子的头发,将他的衣襬吹的飘扬,男子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拿着酒杯,踩着轻松的步伐缓缓走向德古拉。
是他吗?眼前这人慢慢勾起德古拉的回忆,在他行走大陆的几百年间,曾与一名男子有过一面之缘,虽然那仅是匆匆一瞥,但却让德古拉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人有着一股千军难敌的气势,一身天地间唯他独尊的狂傲,一种只消一眼就能让人心惊的狠劲,「傲气杀神」是他的称号,他是一个名为「狂」的男子。
可是……那个人不是死了?德古拉早先曾听闻,那人最后死在竞争场上,决战至死倒也符合他的作风,唯一可惜的是,他并不是因战败而亡,而是被计谋所陷,那个杀害他的,竟是他多年的至交好友,这是多么可笑又讽刺啊……
就连德古拉听闻这个消息时,也为这位难得的高手感到惋惜。
应该不是他吧……德古拉思索着。
德古拉之所以犹豫的否定,是因为他所知道的狂,应该有着烈火般的嚣张气焰,更有着脱缰野马般的狂放,任何接近他的人都要暗自提防会被他所伤,但是眼前这男子虽然有着与狂相近的气息,却又多了份深沉,如同深海般、历经时间洗炼过的深沉。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德古拉终于卸下防备,对他点头笑笑。「找我有事?」
「还不就是那群笨小鬼,连件小事也处理不好,本大爷只好来帮他们一把。」男子走到德古拉身边坐下。
笨小鬼?德古拉听不懂男子话中的意思,略微皱眉的望着他。
「嗯,这给你!」男子倒了杯酒就往德古拉手里塞,根本没问过德古拉的意思,跟着他自己也倒了一杯,将酒瓶摆到一边。他手捧着酒杯,望着夜空,以着直接而又唐突的问句问道:「为什么你不肯放手?」
「呃?」德古拉被这奇怪的问题搞胡涂了,只能端着酒杯,愣愣的望着对方。
「人生有很多事情值得去追,不过,没几个人真正能有勇气突破现状,好不容易地,欧罗那小鬼走出了第一步,你应该为他高兴才对。」
听了这么一会,德古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来的目的是为了欧罗。
「欧罗只是一时冲动,嘴上嚷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连个目标都没有,我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发觉这名男子是要来当说客,想为欧罗说服自己,德古拉的语气也不禁僵硬了起来。
「没目标也是种目标啊!」男子向德古拉咧嘴笑笑,又跟着喝了一口酒,「大爷我一生都在为武道执着,武道可说是比本大爷的性命还重要,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大爷我在瞬间失去了一切,后来又被迫跟一群笨小鬼在一起,可是,也正是因为他们,本大爷才获得自己所没有经历过的人生跟幸福,那是在以往过分执着于某些东西时,所不自觉忽略、错过的。」
「……」德古拉不发一语的沉着脸,从他故意别过脸去的响应看来,他根本不想搭理对方。
也不管德古拉到底想不想听、有没有在听,陌生男子一口饮干杯中酒,又为自己添了一杯,他望着酒中的波纹说道:「因为他们,本大爷感受到不曾有过的情感,也因为有他们,大爷我才发现自己以前的生活有多单调。但这并不是表示后悔或是遗憾,就是因为大爷我有那样的过去,现在才懂得去欣赏、享受身边的一切。所以大爷我倒是觉得,没有目标的追求,也是一种成长。」
没有目标的追求也是种成长?德古拉顿时间被这句莫名奇妙的结尾吸引住了。
是因为在这种不设限的探索、尝试中,更能寻找到真我吗?一口饮尽杯中酒,德古拉双手转弄着酒杯,兀自沉默着。
一旁的男子适时递来酒瓶,德古拉接过酒瓶为自己斟了酒,顺便也为对方递来的酒杯斟满。
「谢了。」陌生男子扬了扬手中的杯子,本以为那酒会因摇晃而被洒了出来,没想到他手腕力道控制的完美,在特殊手势的晃动下,即使酒倒了满杯,仍没有洒出半滴。
看着对方洒脱的言语、自在的品酒,又开心的抬头望月,那种放任、放纵、随意的样子,突然让德古拉联想到了欧罗……跟眼前这男子相比,拘束、严谨并过于恭敬的欧罗,似乎少了一份年少真挚。
曾几何时,欧罗身上出现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世故成熟?这是自己所造成的吗?德古拉心惊的想着,心头立即跟着浮现欧罗的面孔……自己有多久没看过欧罗开怀地、放肆的笑过?
「我……」德古拉开始迟疑了,他将酒瓶放下,仰望着星夜淡然道:「我只是希望给欧罗一条安然、顺遂且不用烦恼未来的路。」
德古拉这一辈子历经了不少大风大浪,虽然现在已经是苦尽甘来,但他却不希望欧罗继续承受他所经历过的那些苦头,所以,德古拉一直以希望欧罗延续家族事业为理由,要欧罗遵循他所铺好的道路行走。
「像婴儿一样被保护着,他当然不用烦恼!」男子嗤之以鼻的反驳道:「一路平顺的人生难道不觉得很乏味?人生就是要有起起伏伏、有惊有险,这才叫做人生!」
男子这一生全是顺着自己的想法过活,也就是因为有坚持自我的这份自信,他才有那段不算满足却也不曾遗憾的过去。
「我完全是为了欧罗着想,难道这也不对?」德古拉发泄似的一口喝干了酒,一把将酒杯放到身旁,原本他是打算就此打住的……
身旁的男子却笑着拿过杯子,往空杯里再倒上八分满的酒,还顺带回德古拉一抹轻蔑的笑:「你这种人大爷我见多了,把自己身上的枷锁强套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还用『我是为他好』的理由,使之无法反驳,但实际上,你真的是为了他好吗?一生无风无浪对他而言真的是好事?本该展翅飞翔的鹰,会甘心被困在牢笼?」
「……」男子一连串的问话,让德古拉越发的沉默下来。
陌生男子停顿了下,瞄了眼德古拉的反应后,才又继续说道:「人生的难题、挫败总是有的,但是,就是要经历过种种历练,人才会有所成长,才会懂得珍惜,而这样的人生才是精采,才有活着的意义……」
所以说,像我这样想引导欧罗的人生走向,为他规划好的前程未来,事实上根本是限制了他的成长,阻挡了他的发展?想到这,德古拉不自觉有点口干舌燥起来,他接着又伸手拿起酒杯,一口饮干。
他只是不希望欧罗吃苦,更期望欧罗能开创出比自己更好的一番成就,如果欧罗走上自己所安排好的道路,当他遇上难题时,自己也才能适时的帮他一把,让欧罗在自己的协助陪伴下,将事情发挥得更好、更完美,也可以避去危险。
「我……错了吗?」德古拉喃喃的道。隐约中,他似乎有点……懂了。
「事情没有对错。」说完话,男子接过酒杯,拎起空酒瓶,对德古拉率性又半带鼓励的笑笑,而后便转身离去,在银色的月光下,男子远去的身影慢慢变成透明。
原来真的是他……直到男子消失,德古拉才将视线转向夜空。此刻,他的心情是轻松、是愉快、是感激……
要不是有那位与自己同样走过数百年光阴的男子提醒,德古拉一直都没发觉,因为有了欧罗,自己不自觉地产生保护的念头,而这份过度的小心翼翼,竟让他在十数年的时光洗涤下,变得如此胆小、不安,甚至,年少时的那份冲劲,那股勇于开拓创新的活力,也已被渐渐磨平、耗尽了。更甚的是,这份保护的心,竟然也因此限制了欧罗的发展。
或许,这就是活太久的坏处吧?德古拉自嘲的笑了两声。
也许,明天该找个时间好好的再跟欧罗商量,至少不要闹到最后……父子俩无言以对。
隔天一早当我们起床用餐时,并没见到德古拉跟欧罗的身影,后来听到辰役转述,才知道欧罗陪着他父亲到附近散步,可能要至傍晚才会回来。
不晓得欧罗跟他父亲会谈些什么?经过昨晚的那场不愉快后,欧罗跟德古拉不知是否会因而闹翻?希望不致于如此……我暗暗祈祷着。
昨晚狂回来后,也没跟我们提及他与德古拉长谈的结果,我想,大概是没希望吧!不然,他应该会以很嚣张的语气对我们炫耀:「大爷我怎么可能失败!」
唉……这下可怎么办呢?本来是高高兴兴来参加宴会的,没想到竟然弄成如此场面。我不禁忧心的低头苦思着该如何使欧罗与德古拉合好如初,该如何让德古拉了解欧罗的想法。
「迪亚小姐怎么不用餐?这些餐点不合您的胃口吗?」辰役的声音突然自旁边传来,他用着半带紧张的神情问道。
「呃?」听到辰役这么说,我才发现,我在餐桌边已经坐了十多分钟,面前的餐点却连动都没动。
「这些早餐很不错。」我连忙笑着向他解释道:「我只是刚好在想事情,所以才一直没吃。」
「这样我就放心了。」辰役像松了口气般的对我笑笑:「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可是,用餐时最好还是别想事情,这样会影响您的食欲。」
「嗯,我知道了。」我拿起刀叉,开始吃着辰役为我准备的餐点。
「辰役,你有咖啡吗?我想喝咖啡。」莉萨环顾了一下,发现桌面上只有牛奶跟果汁,于是开口问道。
「抱歉,因为空腹喝咖啡对身体不好。」辰役略带歉意的回道:「请容我等您用完早餐后,再为您送上咖啡。」
『去!这种东西叫本大爷怎么吃?』狂生气的推开面前那盘堆满红萝卜、生菜的食物。『大爷我要啤酒、包子跟煎鱼!』
面对兔子的忿怒举动,辰役困惑的望向我:「兔子好像不喜欢这些菜?这些菜是我一早请人从菜园摘来的,无论是蔬菜的口感或是新鲜度可都是最上等的……」
我略带尴尬的对辰役笑笑:「这只兔子比较奇怪,他不吃青菜。」
我的话才刚说完,魔王鲸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那些菜给本王吧!」魔王鲸瞄了眼面前的那些生鱼片跟龙虾,冷冷的对辰役说道:「本王不吃这些东西。」
面对一鲸一兔对于早餐的两极反应,辰役讶异的再次重复他听到的话:「兔子不吃菜?鲸鱼不吃肉类?」
「是的,鲸鱼他吃素。」我无奈的对辰役笑笑,顺带帮狂请求更换他的餐点:「麻烦你为这兔子准备啤酒、包子跟煎鱼。」
「这……这样的吃法不太好吧?」辰役一脸现出为难神情,似乎,他不知道该不该回绝我这项要求。
一旁正在用餐的伊洛见辰役这副犹豫的模样,立即出声补了句:「你就照着他要的去准备吧。」
「可是,鲸鱼跟兔子这样的吃法并不正常,我担心会影响到他们的健康。」辰役再次提出他的健康论调。
「辰役,这是你必须解决的问题。」伊洛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轻轻擦拭着唇角,「要是担心他们营养不均衡,你该想办法去补足缺失的那部分,而不是限制客人的饮食。」
伊洛的话像是敲醒了辰役,他面带惭色的点头道:「抱歉,我竟然忽略了这点,伊洛前管家的话,我会牢记在心。」
虽然伊洛的这话很有道理,可是,现在的气氛似乎变得很沉闷耶……我看着一脸沮丧的辰役,实在有点担心他。
「辰役,请你先帮兔子他们准备食物吧。」为了缓和气氛,我轻声的提醒他。
「是。」辰役立刻招来下人,为魔王鲸跟兔子重新换上餐点。
他贴心的为狂加了几盘炒青菜,更为吃素的魔王鲸多添了些豆类制品,补充鲸鱼缺少的肉类营养,在确定我们对餐点都没有其他异议后,辰役便先行离开了。
「辰役他一直以你为目标,努力的做着每件事。」我望着伊洛说道:「虽然有些小缺失,可是这也是难免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帮辰役说些话,想要为他在伊洛面前争取到一些认同,我想,要是辰役能够听到伊洛的赞美,他应该会对自己更加有自信吧!
「也许他还不够熟练,比起你来说还差了些,但是……」我苦思着该怎么向伊洛说明。
「不是差了些,是差多了。」大概是觉得自己被贬低了能力,伊洛听我这么形容便开口纠正着,而后,他像是看出我的想法般,微笑的说道:「我知道他很努力,我也没否定他,妳认为问题是出在我对他的认同,可是我却认为是他自己困住了自己。」
说的也是,似乎,一切都是因为辰役有着「不如伊洛」的心结。
「那、那你能不能……」
「不能!」伊洛没等我说完话,便直接拒绝我,「他必须靠自己,要是我再出面,他会更加依赖我。」
无法反驳……虽然,这的确是要靠辰役自己走出来,可是,身为外人的我,应该还是能劝上几句话、帮上一把吧。
「我出去一下。」丢下这句话,我起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