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灵魂被吸取时,是种怎么样的感觉?
四周是比夜还深沉的静默,无垠的黑色中,一个发光体静静飘浮着,层层的黑暗包围着灵体,用着一个缓慢的步调逐渐侵蚀她的光芒……
「醒醒!别再睡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
「快醒来,妳不能待在这里……」
谁……是谁?这声音将我飘散的意识唤回,当我想睁开眼时,却发现我失去了力量,身边有股奇怪的压迫感,像是要将我吞噬一般。
「妳必须要离开,集中妳的意志力……」那男子的声音再度对我喊道。
「我怎么了?」最后的印象中,我只记得头很痛,其他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
「妳的灵魂被 虚吸收了,要是再不离开,妳就会变成它的养分……」男子对我解释道。
听到对方这么说,我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又困惑着对方的身分。「你是谁?你也是被 虚吸入的灵体?」
如果是,那么为什么他还安然的在这里呢?
男子听我这么说,停顿了下,一声轻叹传入我耳中,「它占领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连带被它锁住。」
「你是岫?」听到对方这么说,我立刻察觉出他的身分。「你没有受到 虚的操纵?」
「妳……认识我?」对方的声音有些纳闷。
没想到,岫竟然还存在,他没有被 虚操控了心智!这项消息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我是狂的朋友,我们过来这边就是为了要消灭 虚!」我兴冲冲的对他喊着。
「……」听到我说出狂的名字,岫沉默了。
虽然看不见他,可是我却能感受到他传达出的悲伤与自责。
「岫?你怎么了?」我不安的问着:「狂他已经知道整件事的经过,我们都知道那件事情不是……」
「我杀了他,这是事实。」岫像是万般懊悔的说道:「如果不是我,狂也不会……」
「但是你并不是有意的啊!」我着急的对他劝说道:「难道你不想当面跟狂说清楚?难道你不想听听狂的想法?」
「我……」
「狂因为觉得你背叛了他,几百年来一直不肯投胎转世,虽然他嘴上总是说,要先找你报仇才要去投胎,可是,我觉得他其实是想要听到你的解释,难得有这个机会,难道你不想跟他说清楚?」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岫犹豫的回答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他的原谅。」
「要是你不出面,你觉得狂会怎么做?」我又急又气的反问道:「你也清楚狂的脾气,他一定会继续等着你出现,难道你要狂的魂魄继续在世间徘徊百年?」
听完我的话,岫又安静了一会,最后才像是下定决心的说道:「我明白了,我们一起出去找狂吧。」
「嗯。」我尝试着发动魔法,但是却完全没用,这情况让我感到不安。「我好像失去了力量,完全动不了。」
「试着集中妳的精神力。」岫对我说出方法:「我可以感觉到 虚的力量正在逐渐减弱,等到它的力量无法控制我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发动攻击,冲出这里。」
「嗯,现在也只有等待了。」
狂等人在跟 虚进行一连串的激战后,全都伤痕累累、疲惫不堪,而 虚的力量虽然有减弱了些,但是还是无法制服它。
「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打败我?」 虚大声嘲笑着他们的自不量力。
「还没结束!少在那边说大话!」瑞发出锁链状的雷电牢牢困住它。
夜伢把握这个机会冲上前,朝它的要害给了致命的一击, 虚痛苦的大吼一声,强大的魔力自它身上发出,那力量顿时将夜伢跟瑞给震飞。
「力量,我需要力量!」 虚一把抓住站在它附近的狂,开始吸取他的魂魄跟力量,狂难受的奋力挣扎,但是却挣脱不开 虚的掌控。
「你等着跟我合成一体吧!」 虚用着狰狞的眼神笑道。
「你休想!」狂愤恨的啐了口,接着,他的唇边泛起了冷笑,他放弃了挣扎,并且将手上的灵刀收去,随后,他全身散发出耀眼的白光。
「狂!你想做什么?」夜伢发现状况不对,惊讶的追问着。
「就算死,大爷我也要带着它一起消失!」狂说出了他的打算。
「不行!」夜伢才想要冲上前制止, 虚却在此时出现变化。
「不,你们休想……」 虚像是在抵抗什么般,用着断断续续的句子吼着:「我决不……」
最后, 虚像是阻止不了般,从它口中冲出了一道白光,那光芒快速钻入迪亚体内,原本没了气息的她,身子开始有了动静。
「唔……」我吃力的撑起身,一抬头便见到 虚抓住了狂。
「啊啊啊!住手!」 虚突然像发疯般的大叫:「你这家伙想做什么!快停手!」
是岫吗?我猜测的想着。
在我们挣脱 虚的控制,准备要冲出身体时,岫说他还有事情要办,便将我先推了出来。
在怒吼声过后, 虚抓住狂的手松开了,行动也像是被制住一般。狂在解困之后,立刻一刀将 虚给斩成两半。
「啊!」尖锐的惨叫声过后, 虚化成一道青雾消失,另一道白影跟着现身在众人面前,那个白影便是岫。
恢复自由的岫,满脸歉意的望着狂,嘴里低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狂没有出声,他定定的望着岫好一会,然后,他发狠的一拳揍向岫的脸,岫立即被打退了好几步。
「下次,要是你再被妖物控制……」狂沉着脸,语气带着威胁的道:「大爷我会一刀劈了你!」
岫听到这话也跟着笑开了,「如果还有下次,我会先杀了我自己。」
「辛苦了。」冥王在 虚消失之后,带着疲惫而又愉悦的神情出现。他望着地上已经断成两段的长剑,顺手一挥,那剑随即化成了尘土。
「其他人呢?」夜伢发现三藏他们没有跟随冥王前来,带点纳闷的问着。
「他们因为张设结界的时间过长,在收起结界后就不支倒下了,我刚刚已经先送他们回去了。」冥王对我们笑了笑,身子摇摇晃晃的,似乎也快要站不住脚了。
「你还好吧?」哥哥快步上前扶住冥王,担忧的询问着。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冥王随手一挥,一扇大门出现在我们面前。
「回去吧。」冥王笑着对哥哥说道。
「嗯。」哥哥点头答应,回过头,他向狂点头示意:「过阵子我再来接你。」
「……」听见这句话,狂只是沉默的望着那扇门。
「岫。」冥王对站在狂身旁的岫招手道:「走吧!」
「狂,希望来世还有机会跟你做兄弟。」岫对狂笑笑,随即转身准备走入通行门。
「大爷我跟你一起走。」狂毫不犹豫的跟上岫的脚步。
狂的决定让我们感到错愕,就连冥王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为什么现在就要离开?看着狂逐渐远去的背影,我愣住了,我一直以为,结束这场战斗之后,狂还会再待上一阵子……
「狂,等等……」我吃力的想要站起身,但却没有力气。
「大爷我独门的招式,妳已经学成了七成。」狂回头望着我,面带微笑的道:「妳表现得很不错,以后要继续磨练自己。」
「可是我……」我还没准备跟你说再见啊!
「有机会就到各大陆旅行吧!」狂打断了我的话,「多见识一些外界的事情,妳才会成长。」
说完话,狂就跟着岫走进那扇门。这时,冥王拿出了他随身的扇子,朝我们三个挥了几下,一股疲惫感袭来,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因为这场战斗耗费了大量的灵气,我足足在家休养了三个月才复原,伤势比我重的夜伢,因为喝下奶奶调制的强效汤药,才一星期不到伤口就完全恢复了。
而原本以为被 虚杀死的欧罗,在经过魔族皇室医疗团队的极力拯救之后,伤势恢复得比我快,才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完全治好了。随后,他跟果力多也开始了之前所说的「试炼阵训练计划」,将一大批手下丢进试炼阵的山洞里。
狂跟岫随着冥王回到冥界之后,并没有投胎转世,冥王将他们收为助手,负责教导死神们武术。虽然跟狂分离很令人难过,但是,听到这项消息还是让我感到很高兴,因为,这表示我往后还是有机会见到他。
在家休养的这段期间,生活突然恢复平静,这让在魔界经历了许多事情的我感到非常不习惯。
不知道其他人在做什么呢?我坐在窗口,望着远处的风景兀自想着。
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窗外的森林传来清脆悦耳的鸟啼声,当清风吹过树叶时,我听到了树林传来窣窣的声音。
「迪亚,吃早餐啰!快点下来吧!」老妈的叫喊声自楼下传来。
「好!」我快速抓起斗篷及长刀冲到楼下。
「今天是开学日对吧?」奶奶往时钟看了一眼,「赶快吃早餐吧,要不然妳会赶不上搭船。」
「好。」我拿起桌上的面包飞快吃着。
因为受伤,所以我在学校的课业也暂时中止,校长特别让我等到新学期开学再到学校上课,而今天就是新生报到日。
「糟糕……」老爸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惊慌的嚷了声:「我忘记迪亚今天要用马,把牠借给住在山下的米克了。」
「没关系。」我无所谓的笑了笑,快速将最后一口面包塞入嘴巴,又喝了半杯的牛奶,「我用飞的过去就行了。」
用餐之后,我走到屋外,双脚轻轻一蹬,在我飘离地面的同时,一阵凉风适时吹起,我轻松的躺在风的气流上,让它带着我飞向学校集合的目的地。
「啊!救命啊!」在我经过一座树林时,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尖叫声。
发生什么事?我缓缓往声音的出处飞去,看到五名彪形大汉正围住一个女孩。
「嘿嘿嘿……」坏人甲先淫笑了几声,眼睛更是色瞇瞇的直往女孩身上打量,「小妞,只要妳好好陪我们玩玩,老子们绝对会让妳非常舒服……」
「不要!放开我!」女生神色慌张的望着四周,口中不停的出声求救。
「没用的,就算妳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坏人乙长得一副獐头鼠目样,说话时眼睛更是弯成了一条线。
「我不是人吗?」我降落在他们身后,冷冷的瞧着他们。
「呦?竟然来了个可爱的女生!」坏人丙笑嘻嘻的走向我,「身材也不错……」
懒得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我一弹指,几棵大树弯下了树枝,将他们几个牢牢捆至半空中,接着几只巨大的蜘蛛自树上垂下,毒蝎跟大蟒蛇也现身在他们周围,吓得这些人完全不敢动弹。
「妳快走吧!」我回头对那个女生喊了声,随即又重新飞上天空。
「好帅喔……」隐约中,我听到女生的赞叹声。
帅?我又不是男的,怎么会说我帅呢?带着满满的疑惑,我往集合地点飞去。
约莫飞行了半个小时,我抵达了新生报到处││哥拉˙哥拉港口。
乳白色的浪花拍打在港口边上,数十艘扬着「帝华纳科」旗帜的船只停靠在港口,满满的人潮不停往一座状似圆形竞技场的建筑物聚集,数个男生站在建筑物的入口处指挥着。
「各位新生,请排成两列!左右两边有设置签到处,请先过去签到……然后再前往属于你们的接驳船!」
听着那些熟悉的话,我不自觉的笑了出来,由于我不是新生所以不需要签到,于是我便飞过那些人群,直接降落在广场中央。
「啊!」首先迎接我的是一声尖叫声,「是她!」
他?她?谁啊?我狐疑的往四周扫视了下,发现众人的目光全聚集在我身上。
现在是什么情况?看到他们一副想要将我给吃了的眼神,我心惊的冒了滴冷汗。
番外篇 欧罗X辰役
傍晚时分,灰蒙蒙的雾气将视线遮去大半,辰役站在城堡的花园中对天眺望,但是,除了被浓雾遮蔽的天空,他看不到其他景色。
这片浓雾是由城堡的主人││德古拉所设下的遮蔽屏障,拥有纯正血统的德古拉当然不会畏惧日光,这雾,是为了他们这些下人遮起的。
虽然同样身为吸血鬼,但是他们仅能算是吸血鬼族群中的最下阶层,力量微薄、见不得光。除非能够得到正统吸血鬼给的契约之血,要不然,他们只能终身生活在黑暗中。
「都快要忘记阳光是什么模样了……」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辰役喃喃的道,语气中带着渴望。
辰役是在十五岁时来到这座城堡,自此之后,他就成了城堡的一员,也是伊洛的助手。
还记得,那年的冬天是比往常还要冷上许多的一年,入夜的气温更是冻得吓人,圆月高挂,细雪纷飞,他瑟缩在墙角,身上的衣服跟破烂的抹布没什么两样,为了御寒,他随便盖了几块厚纸板充当棉被,经常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让他瘦得不成人形,就像只无家的野狗一样。
不,也许比野够还糟,至少大家会去留意狗的动向并且避开牠。可是他呢?那些路过的人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等到死了以后,说不定大家会将我当成垃圾丢掉吧?」想到自己往后的处境,辰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正当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将会在今晚结束时,身旁传来轻细的脚步声,一个小小的影子覆盖在他脸上。
有人?虽然已经饿得发昏,被冻得快要昏迷,可是,辰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有人站定在自己身旁。
「少爷,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一名男子的问话,尾随在小影子后头出现。
虽然辰役没有力气张开眼睛,看清楚对方说话时的表情,但是,从那声音听来,男子说话时似乎是笑着的,语气充满愉悦的感觉。
「伊洛,我想带他回家。」一个轻细且悦耳的童音回答道。
听着那好听的声音,辰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听见天使在说话。
如果真是天使,那该有多好?挣扎的动了动,辰役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他想要看见说话者的样貌,但是,吃重的眼皮却只开了个缝,逆着路灯的光,他只隐约看见一个小小身子,一个模糊的影像。
「好。」没有多作考虑,答话的男子一手便将辰役给抱到怀中。
虚弱的身体突然被举高,辰役顿时有种头昏眼花的作呕感,幸好,他的肚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呕吐出来,抱着他的人也才免过一场弄脏衣服的劫难。
后来,辰役才知道,当初说要带他回城堡的孩子,就是城堡里头的少爷,名叫欧罗。而抱着自己的男子则是城堡的管家,也就是自己现在的顶头上司││伊洛。
原以为,他跟少爷还有机会再见面,可以当面跟他说声「谢谢」,没想到,这城堡里有极严格的职责划分,身为伊洛助手的他,只能协助处理花园的工作,根本没机会踏进城堡一步。
不知不觉,待在城堡已经有五年了……辰役轻叹了口气,这段期间,他只有几次见到少爷在花园中散步,但也仅止于站在远处观看,他从未正面见过少爷的模样,心底的那句「谢谢」也始终没有机会说出来。而这件事情,在他心底一搁就是多年。
「真希望我能像伊洛管家他们那样,可以外出,可以站在太阳底下……」辰役在心中羡慕的想着。
在这座城堡中,就只有伊洛以及负责杀手工作的雷斯特他们三人,获得德古拉主人赐与的契约之血,也是唯一能自由进出城堡的少数人。
这座城堡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太阳,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让人……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活着。看着那一成不变的灰色天际,辰役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也是一片灰色。
虽然感激他们救了自己一命,但是,辰役有时候真希望自己在那年冬天就那么死去,因为,他不明白自己活下来的理由跟目标……
「辰役,你又在这边发呆了?」伊洛的声音从旁传出,他从花园的另一边走道朝着辰役走来。
「伊洛管家。」见到伊洛出现,辰役连忙恭敬的站起身,开始向他报告工作的内容。「我刚刚巡视花园时,发现西边玫瑰花的色泽不是很漂亮,我想……」
「从今天开始,你不用负责花园的工作了。」伊洛直接打断了辰役的话。
「啊?」突然听到伊洛这么说,辰役愣愣的瞪大眼,心中有些慌张与不安,脑中更是拼命回想,自己最近有做错什么事情?有犯了什么疏失?
但是,任凭他想破脑袋,他还是想不透自己错在哪里,最后,他只好鼓起勇气,涨红了脸问道:「请问,为什么要将我革职?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不是这个原因。」伊洛发现辰役似乎误会自己的意思,对他摇摇手笑着,「从今天开始,你要到城堡里头工作。」
「城、城堡里头?」听到这项令他惊讶的消息,辰役吓得倒抽一口气,讶异的合不上嘴。
一直以来,被自己认为崇高而且不可擅自接近的地方,现在竟然……
「德古拉主人已经同意这件事情。」伊洛拍了两下辰役的肩膀,脸上是鼓励的笑容。「你跟我过来,我带你认识一下城堡内部环境。」
「是、是。」辰役既雀跃又紧张的跟在伊洛后头,随着他穿梭在城堡各处,认真且努力的记下各种注意事项,以及城堡内各项工作的负责人。
「……你先记熟城堡内的路线跟房间位置。」伊洛顺手交给辰役一份城堡的平面地图。「给你三天的时间,将它背起来。」
「是。」辰役恭敬的接过手,盯着地图看了几秒,心里跟着升起困惑。「请问,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从进入城堡里头开始,伊洛就只是带着他熟悉环境,介绍其他人给他认识,可是,却没有具体提到他的工作范围跟内容。
「你的工作在这里面。」伊洛跟辰役站在一间房间前面,伊洛轻敲了两下门,对着门内的人禀告道:「欧罗少爷,我带了一位助手过来。」
欧、欧罗少爷!一听见欧罗的名字,辰役的情绪转为激动,不自觉的,他捏紧了手上的地图,只要再稍微用力一些,那地图恐怕就要被他给扯破了,因为过度紧张,他的身子也变得僵硬。
「请进。」里头传出的答复声十分好听,有一种特别的质感,虽然才只是一句话,但是那说话的音调如同水流一般,干净纯澈,让人有种透亮的惊艳感。
知道欧罗少爷就在房间里头,辰役的紧张感又加深许多,就连脸上拉起的微笑也显得极不自然。
「放轻松。」伊洛见到辰役这副模样,安抚的对他说道。
「是、是。」辰役尴尬的点头响应,却发现喉咙干渴的紧,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些微的沙哑。
接着伊洛开了门领着辰役走入,里面是一间书房,如同墙面一般的大书柜占去整整三面墙,架上排满了厚重的书籍,一边的推车上还堆着小山高的书本。
「伊洛,推车上的书我看完了,你有空再推荐我一些新书吧。」一名少年坐在书桌前,他正埋首于手上的书籍,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是。」伊洛笑着点头回应,并跟欧罗介绍起身边的辰役。「他叫做辰役,以后就由他负责照顾少爷的生活起居。」
伊洛说完话之后,顺手将站在他身后的辰役往前推了几步。趁着欧罗低头看书之际,辰役暗暗的打量着他。
眼前的少年有着一头乌黑的头发,碧绿的美丽双眸藏在眼镜后面,皮肤白皙剔透,如同一个白瓷娃娃般。
「你好。」听到伊洛带来的人是自己往后的随侍,欧罗阖起正在观看的书本,顺手取下眼镜,对辰役笑着打招呼。
那樱桃色的双唇,恰到好处的勾起一道美丽弧线,没有镜片遮掩的碧绿双眸,透着耀眼水灵的光芒,与生俱来的姣好脸庞,在这样的笑容衬托下,显得更加迷人、耀眼。
就好像太阳一样……见到那样的笑容,辰役像是被收去心魂般,只能愣愣的定住身子,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一直没等到辰役的响应,欧罗略带困惑的望向伊洛。见状,伊洛连忙暗中推了推辰役,提醒他回礼。
「啊……」回过神来的辰役,脸上一阵羞红,初次见面就露出糗态,再加上心中原有的紧张与激动,让他额上冒出一层汗,只能连忙用着结结巴巴的语调,以及僵硬的身体回应问好。
「少、少爷好,我、我叫做辰、辰役,以、以后请多多关照……」
「关照?」欧罗听到辰役这么说,脸上转了个表情,瞇起那碧绿色的眸子,用着质问的语调反问:「你要我关照你什么?」
「对、对不起!」听到欧罗这么问,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辰役连忙又更压低了身体,用着近乎九十度角的鞠恭方式,慌张的赔罪道:「我、我的意思是说,以后我会更加努力……」
「噗!哈哈哈……」见到他这副模样,欧罗突然放声笑了出来。「你这个人真是有趣……」
「我、我……」面对情况突然的转变,辰役只能尴尬的抹去额上的汗,一脸不知所措的望着伊洛。
「少爷,你就别整他了。」见到辰役可怜兮兮的模样,伊洛有点头疼的警告欧罗。
欧罗顽皮的对伊洛眨眨眼,辩解道:「这是我表现友好跟亲切的方式。」
真糟糕,看来辰役往后会很辛苦……服侍欧罗多年的伊洛,早就见识过少爷恶作剧的本领,一旦惹得对方发火,他这位少爷还会用着委屈无辜的眼神,反过来指责对方误解他。
但是,换个角度来说,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际遇,会让欧罗肯花心思去捉弄的人,还得先让他看的顺眼,遇上不喜欢的人,他可是连看一眼都懒呢。
依照辰役目前的情况,欧罗少爷应该是喜欢他的吧?伊洛暗暗猜想着,毕竟他是要服侍欧罗的人,能让少爷喜欢算是件好事。
「我先走了,你就开始陪在少爷身边服侍他吧!」伊洛临离开时,还特地拍了拍辰役的肩膀,为他打气道:「自己小心点。」
「是,我会努力的。」虽然不明白伊洛话中的涵意,但是,能得到伊洛的关心,这让辰役感到非常高兴。
在伊洛离去后,欧罗跟辰役两人也跟着陷入沉默,欧罗翻开刚刚未看完的书继续阅读,辰役则因为担心会打扰到欧罗看书,一直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站在角落处,偷偷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看书中的欧罗。
漂亮的侧脸线条,看书时专注的神情,以及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
少爷真是好漂亮!辰役打从心底的称赞着。
欧罗虽然看似专心看书,但是,他心底却是不断泛起一些古怪的整人念头,无意中,他察觉到辰役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唇边的笑容顿时加深了许多……
欧罗突然展现的笑容,让辰役再度愣住了,心中没来由的希望能将这个画面烙印在脑中,好让自己永远记住。
欧罗像是心不在焉的随手翻了几页书,突然,他用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身望向辰役。没料到欧罗会有这举动,辰役凝聚在他身上的目光来不及收回,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直接对上了,像是做错事情被抓到,辰役立刻心虚的低下头,就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你在偷看我?」欧罗半带质问的盯着他。
「没、没有……」辰役虽然紧张的红了脸,同时也心虚的直冒冷汗,但是,他还是嘴硬的否认。
辰役并不是害怕会被处罚,只是,要是他承认了,恐怕少爷就会拒绝让他服侍在身旁。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发生,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救命恩人,自己都还没找到时机跟他道谢,怎么样都不可以离开。
「你、说、谎!」欧罗离开座位,快步走到他面前,直盯着他的眼睛。「我刚刚明明看见你在看我。」
「我……我……」在欧罗接近时,辰役才发现他矮了自己一个头,但是,那股质问的气势却是远远凌驾在他之上。
「我什么我?」欧罗伸手戳戳他的胸口,眼中有些狡黠光采。
「呃……我……」发现欧罗跟自己的距离太过接近,辰役慌张的想要退离,但是他每退一步,欧罗也就跟着前进一步,一直将他逼到了墙角。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见到辰役的双眼仍旧不断寻找逃跑路线,欧罗索性将两手架在墙上,将辰役困在双臂中间,脸上扬起一抹恶质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他看来明明比自己瘦小,可是,自己却被吃的死死的呢?辰役真是感到困惑。
是因为少爷是主子的关系吧!辰役在心中下了这样的结论。
「你在想什么?」一直没等到辰役回答,欧罗脸色一沉,直接揪住了他的领子。「本少爷问你的问题,你竟然敢不回答?」
「少、少爷……我、我不……」见到欧罗动怒,辰役再度结巴了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终于将想说的话给说出口:「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错了,一切任凭少爷处罚,但、但是请少爷不要赶我走……」
「你还敢跟我讲条件?」欧罗脸上的怒意加深许多,他单手扣上了辰役的脖子。「你知不知道,我只要随手一捏,就可以让你死?」
「我、我的命是少爷给的……」辰役因为脖子上欧罗施加的压力,表情显得有些痛苦。「少爷随时可以取走。」
「真的?」带着点试探意味,欧罗缓缓加强了手上的力道。
「请、请等一下……」知道自己即将被杀死,辰役索性放大了胆子,挣扎的对欧罗喊道:「请少爷……让我说句话……」
「怎么?现在才想求饶?」欧罗没有松下手,只是稍微减轻了些力道,好让辰役能完整将话说出。
「我想请求少爷,让我死在太阳底下。」辰役说出他长久以来的企盼。
「你想说的,只有这个?」辰役的话让欧罗感到讶异,心底更是起了另一个质疑││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藉此博取同情吧?
死前的嘴脸,欧罗可是见多了,就算是呼风唤雨的大将军,一旦面临死亡,可就完全换了个态度,一切言听计从,乖的像只小猫,更甚者,还有人要求以身边的妻儿替换自己的性命……只有两字足以形容││丑陋!欧罗十足厌恶、鄙弃这样的家伙。
原本,欧罗只是想逗逗他,带点恶作剧的捉弄一下,只要辰役向自己求饶,那欧罗也就会放过他。可是,没想到事情演变至此,要是辰役真的如同他所想的这样,故意装低姿态向他求饶,那欧罗原本对他的好感恐怕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会真的杀了他。
胆小狡诈的怕死之徒,没有留在城堡的必要!欧罗的心底已经起了杀戮的打算,一切就看辰役接下来的响应。
「我、我还想对少爷说『谢谢』……」辰役直视欧罗的双眼,真诚的说道:「多亏了少爷,我才能存活到现在,你救了我一命,我却一直没机会当面向你道谢,真的很谢谢你!」
将长久积压在心底的话说出之后,辰役脸上出现轻松而坦然的笑容,不过,这番话却让欧罗愣住了,辰役真挚的眼神以及话语中的认真,让欧罗明白,他所说的全是真心话。
第一次,这是欧罗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快死的时候,还发自内心的对他表示感谢,不自觉的,欧罗放开压在辰役颈子上的手。
「你真是个怪人……」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是一股愉快的暖意却同时在欧罗心中泛起。
「你真的不怕死?」带点恶质的玩笑心理,欧罗再度问道。
「是,我的命,欧罗少爷可以随意取走。」想说的话已经说出口,辰役心中也不再存有牵挂,对他而言,能够死在欧罗手上,然后在太阳底下化成灰烬,也许反而可以说是一种幸福。
突然,欧罗一把扯开他的衬衫,这动作让辰役惊呼了声,手忙脚乱的揪住没了扣子的衣服,眼中满是惊慌与尴尬。
「怎么?连死都不怕了,现在不过扯个衣服,你羞什么?」欧罗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嘴上连带损着。
「我、我只是……吓了一跳。」辰役羞窘的红了脸,那模样就跟蕃茄没什么两样。
欧罗见辰役依旧紧抓着衣服不放,眼神一敛,用着强势的语气命令道:「手、放、开!」
「是、是……」辰役缓缓松下手,身子变得僵硬,表情极为紧张不安。
欧罗一把拉开他胸前的衣服,手指甲突然变得又长又尖锐,指尖抵在辰役的左胸处,也就是心脏的部位。
「滋……」如同被火焰纹身的痛楚传来,胸口像是被烧红的铁块烙上,辰役闷吭了声,随即咬牙忍住,焦肉般的气味在鼻尖飘绕。
没去理会辰役脸上疼痛的表情,欧罗的手指在他的胸口圈圈绕绕,先是圈出一个圆,而后在圆圈里写上古老的咒语,被指甲划写过的地方,随即出现烙印般的痕迹。
「好了。」最后,欧罗在辰役的胸口画出一个像是印记般的图案。
不明白欧罗的想法,辰役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站立着,等着欧罗下一步的动作跟命令。接着,只见欧罗用指尖在他自己的左手掌割了一下,鲜红色的血立即自掌心流出。
「少、少爷?」辰役见到那血,担忧的惊呼一声,他不懂为什么欧罗要这样伤害自己。
当他想用自己的衣服上前为欧罗包扎时,欧罗却用眼神示意要他别动,顺手将带血的手掌贴在辰役胸前的符咒上。
「从今日开始,你将拥有我的部分力量,成为我的契约手下。」欧罗直盯着辰役,神情极为认真。
听到这样的誓约,辰役无法置信的瞪大眼,这表示……自己获得了欧罗少爷的血之契约,这可是少有的殊荣啊!
「说出你对我效忠的誓约,让我明白你的忠诚。」欧罗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静静等着辰役的响应。
「辰役愿意用灵魂、用我所有的一切起誓,」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辰役的音调有些发颤,「我将永生永世效忠于欧罗少爷,如有半句违背,我愿连同灵魂化为灰烬。」
辰役的这番起誓让欧罗脸上现出了满意的笑容,收起手,辰役胸口那烙痕竟转呈朱红色,像是将欧罗的血全数吸收了。
「对了!」欧罗突然快步跑回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扁盒,从中拿出一片黑巧克力。「这给你!很好吃喔!」
「谢谢。」辰役感激的接过手,珍惜的放入口中品尝。
那是极高级的巧克力,入口即化,淡淡的苦中带着不腻人的甜,十分好吃。
「我很喜欢这家所产的巧克力,每天都会吃上一盒。」欧罗顺手拿起一片放入自己口中。
听到欧罗这么说,辰役刻意看了下巧克力的包装,暗暗记下巧克力的生产店家,又打量了下抽屉中剩下的巧克力数量,心中开始盘算着下一次的采购补货时间。
「我要先将书看完,你在旁边等着。」欧罗坐回书桌前埋首书中,表情专注且认真。
一个人的情绪转变,怎么可以这么大?辰役真是大感不解,在这不到半天的短暂相处过程,辰役就已经见识到欧罗多面的情绪转变。
望着眼前又恢复温文模样的欧罗,辰役的脑中仍停留在刚刚欧罗递给他巧克力时,那副孩子般的亲和模样。
辰役在此时终于明白,为何伊洛离开前特地提醒他要努力,他跟的这位欧罗主子,在服侍时的确需要特别小心,似乎只要一个没留神,就会完全跟不上主子的情绪转变。
但是,这样的主子,辰役倒是不讨厌,甚至可以说,他对于欧罗的各种表情全感到有趣。
「我肚子有点饿了,你先去帮我准备吃的。」过了一会,欧罗再度抬起头来对辰役说道:「要你亲自煮喔!」
「是。」辰役曾经受过烹饪训练,煮食这件事情自然难不倒他。「请问欧罗少爷想吃什么?」
「由你决定。」欧罗脸上再度出现古怪的笑容,「既然你是负责照料我的人,当然要知道我喜欢吃的东西。」
「这……」辰役有点为难的迟疑了下,当下决定等一下要先去问问伊洛管家,好了解一下欧罗少爷的种种喜好。
「你可不准问人喔!」像是明白辰役的心思,欧罗补上了一句。「这算是考试!」
好像有点刁难人啊……辰役苦笑了下。
但,既使如此,辰役心中倒是没有半点埋怨,服侍少爷本来就是他分内的工作,不管这条件是不是刁难,他都必须做好它。
记得,之前伊洛管家好像有提过,欧罗少爷喜欢吃蕃茄……辰役琢磨再三,最后做了一道焗烤西红柿饭、一碗蕃茄浓汤,另外还准备了五种精致的配菜,餐后甜点则是巧克力蛋糕。
见到他这样的安排,欧罗脸上出现满意的笑容,开开心心的将餐点吃个精光。
「我等一下要洗澡了,你先帮我放洗澡水还有挑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对辰役已经百分百的信任了,还是要故意测试他,欧罗开始对他提出各种要求。
「辰役,去花园帮我摘一朵最漂亮的玫瑰。」
闻言,辰役马上去花园挑剪了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回来。
「这朵……为什么是最漂亮的?」欧罗不解的盯着那玫瑰看。
「花在还没完全绽放前,总会给人无限遐想,」辰役用着和缓的语气解释道:「这比已经完全绽放的花朵,还要更有吸引力。」
「嗯……」对于他的这番解释,欧罗认同的点点头。
「辰役,我想要玩象棋,你陪我玩!」
「辰役,我们去屋顶看星星。」
甚至,到最后,连这样的要求都出现了……
「辰役,我要睡觉了,你说故事给我听!」
好不容易将欧罗哄睡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辰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房间,梳洗过后,他坐在书桌前,从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日记,上面记录着他在城堡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提起笔,辰役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心情复杂而又充实,但却完全无法下笔。
摸着胸前那属于欧罗的印记,辰役突然觉得十分满足,第一次,他第一次有被重视、被需要的感觉……
最后,他只在日记本上记下:
发生太多令人惊奇的事情,令人惶恐,彷佛将一生的幸福全用在这天……
我,今天见到了天使,他有着太阳般的笑容。
猫的番外感言││
讶异吧?在最后一章出现一篇跟本文完全没关系的番外篇!(笑~~)
因为觉得这一集比较沉重咩!希望能缓和大家的情绪,所以写出这篇……算是温暖又诡异的东西。
这灵感是突然出现的,突然想写一些关于辰役跟欧罗之间的事情,写两人相遇的过往。
先声明,欧罗不是变态!虽然他在这番外篇表现的很……
可是,这时候的他还只是小孩子咩!所以个性就比较……爱整人、爱恶作剧。
大家也在正文中看到啦!长大后的欧罗很正常吧?
相较之下,辰役就显得单纯、忠心、乖巧……(像是只可爱的小狗?)
他对周围的人总是充满感恩,对自身遭受的事情也全逆来顺受,虽然感觉有点软弱,但是,这样的人,内心可是比一般人坚强许多喔!
这样的一对主仆,其实还满搭衬的,大家觉得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