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人中说,大道通天,各走一边,通天的大道就是天道,这就是法则的力量,那不是凡人能够觊觎的力量,他们只会臣服在规则的威严之下,因为规则对于世人来说已经是主宰他们的铁律。
唯有修道人能够染指规则,谁能够掌握规则,谁就可以得到飞升的入场券,在仙界也能博取不错的地位,这是实力的象征。
法则是无数修道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规则就是从法则衍生出来,道法是从规则衍化出来,修道人就是在一步步地寻求更高的境界,追求不死不灭的终极。
天门开,仙界之中那个洪亮的声音含混其辞的说简正风修行有所建树,所以准予飞升。这个说法自然无法服众,也更加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修行有所建树,什么叫做有所建树?是不是因为简正风敢于挑衅仙界使者就受到了优待?这样不清不楚的说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普渡之主听到了简正风回敬的话语,那一刻普渡之主的拳头握紧了。法则,得到了法则的那个人果然是简正风。
法则过于强大,普渡之主能够感应到星宿海的方向传来了法则的波动,却无法确认是谁激发了法则,他曾经想过简正风,随即放弃了这个无聊的念头。
简正风才修行几百年?他凭什么掌握法则的力量?拥有两种规则已经算他是绝世天才了。
普渡之主嫉妒了,鬼蜮之中的亚圣也抬起头,亮紫色的双眸似乎看穿了无尽虚空,他喃喃说道:「你不会嚣张许久,我也会拥有法则的力量,那个时候你的一切我全部接收了。」
鬼皇抓着石五郎恭敬地侍立在幽冥池的远方,听到鬼蜮圣人的喃喃自语,石五郎莫名地心跳起来。
在幻空花分身领悟了生死法则的同时,石五郎便有一种非常玄妙的感应,碍于实力的桎梏,石五郎无法准确知道幻空花分身的消息,此刻鬼蜮圣人如此嫉妒地发出誓言,石五郎有种预感,好像自己的本体得到莫大机缘了。
鬼蜮圣人的目光垂下来,石五郎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看穿了全部的秘密,那目光如同毒蛇一样冰冷无情。
鬼蜮圣人说道:「投入我门下好了。」
石五郎讥讽地说道:「你在说笑。」
鬼皇的手用力,想要把石五郎跪倒在地,石五郎的元婴猛然收缩,他想要自爆元婴。
鬼蜮圣人举手,鬼皇松开手,石五郎的元婴也恢复了正常,被抓来这些天,鬼蜮圣人多次使用神念窥视石五郎,石五郎不知道鬼蜮圣人究竟要做些什么,但是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鬼蜮圣人挥手,鬼皇躬身带着石五郎离去,石五郎一头雾水,把自己抓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自己投入鬼蜮圣人门下?好像自己不至于如此优秀吧。
鬼皇带着石五郎来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洞府,洞府许多年没有人居住,里面阴森森的。
鬼皇野蛮地把石五郎丢进洞府,重重关上房门扬长而去,石五郎闷哼一声爬起来,冲着房门伸出了中指。
鬼皇返回到了幽冥池,鬼蜮圣人看着囚禁石五郎的洞府良久无语,鬼皇不解地问道:「圣人,难道您不能把石五郎的神性剥夺出来吗?」
鬼蜮圣人瞇起眼睛说道:「还不到时候,我一直在不解为何他能够孕育出神性,这个奥秘破解之后,我将不仅是亚圣,还将会是神灵。圣灵一体,我才可以真正做想做的事情。」
鬼皇再次问道:「难道就这样等待?」
鬼蜮圣人说道:「等待他踏入化神期,化神期,这个境界非常的玄妙,只可惜修道人不明白化神的真正含义,化神,意味着自身成神,当他踏入化神期的时候,神性来源的秘密便敞开在了我的面前。
而那一天并不遥远,只要他愿意,他很快就会进入化神期,他正在为此做着努力。」
石五郎徒劳地呼喊了半天,确认没有人搭理他之后,他盘膝坐在洞府的角落开始修行。
踏入元婴期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巩固境界,石五郎入定之后感到充沛的土系灵气汹涌传来。
石五郎心头一动,他的念力释放出去,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洞府是开挖在一条灵脉上,这样的灵脉如果落入修道人的手中,足可以兴旺一个家族。灵脉不仅可以加速修行,更可以挖掘出灵石,这是修道人永不过时的货币。
鬼蜮也太奢侈了,竟然在灵脉中开挖出一个洞府,石五郎且忧且喜,忧的是鬼蜮好像蕴含着天大的秘密,喜的是自己的实力可以突飞猛进,稍不留神自己就可以轻松踏入化神期。
只是鬼皇为什么把自己囚禁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石五郎使用念力到处查探,当他的念力扫过一扇隐秘的门户时,他警惕地左右张望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地注入真元激活了阵法。
石五郎没有本体那妖孽的能力,本体如果在这里,动念之间就可以破解阵法,石五郎做不到如此轻而易举,但是这同样难不到他。
石五郎剥茧抽丝的推演着阵法的变化规律,当他耗费了十几天的时间打开隐秘门户的时候,最显眼的就是一扇屏风,大荒四季屏。
石五郎感到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大荒四季屏一共四扇,代表着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大荒四季屏分开的时候,没有任何特殊的能力,只有上面的云篆文比较罕见。
当大荒四季屏组合在一起,就可以自动激发出地符来攻击敌人,这是青帝宫的镇宫之宝。
简正风得到了三扇大荒四季屏,为的不是这件强悍的法宝,而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云篆文。
石五郎做贼般地溜进密室,反手把房门关上了,鬼蜮圣人皱眉,他没想到石五郎竟然能够找到密室,更甚的是竟然打开了密室,这超出了他的预计。
密室里面有许多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宝物,这扇大荒四季屏看起来也同样不起眼,如果不是从本体得到的诸多记忆,石五郎也不会认出这件宝物。
石五郎左手抓起大荒四季屏,右手刚想抓起另外一件宝物,他旋即停了下来,他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难道鬼皇是随意把自己关在这里?
既然处心积虑的抓住自己,鬼蜮圣人还想要让自己拜入他的门下,这个密室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退一万步来讲,这些宝物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险境?
简正风经历了魔族的陷阱,如果不是有雷鼎和雷符,那个假冒金篆文的神文就会让简正风吃不了兜着走。
石五郎摒弃了贪念,带着大荒四季屏退出来,重新关闭了密室。鬼蜮圣人颇为惊讶,石五郎竟然不贪心,这很令人费解。
石五郎装作第一次看到大荒四季屏的样子,没有揣摩屏风上的云篆文,而是把它当作了一件土系的宝物,对着大荒四季屏开始练功,彷佛他只感应到了这是罕见的青圭玉,而绝不知道这是青帝宫的重宝。
风雷岛上人们沸腾了,简正风拥有了法则,人们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狂欢之中,就算是没听说过法则的人,也明白天门开意味着什么。
可惜没有人见到幻空花分身,天门关闭之后,幻空花分身透过灵族传送阵进入了迷雾海,将会从迷雾海悄然前往云梦岛。
石五郎经历了一些红尘,带给了简正风许多的特殊感悟,这远远不够。尤其是幻空花分身冒险获得法则,从未奢望过的法则,这不是闭关所能突破。
生死法则纯属是意外之喜,简正风对法则一丝概念也没有,就算闭关再久也不可能闭门造车地领悟出来,这就要走上重光和墨凡曾经走过的路,去红尘历练。
红尘炼心,这注定了不能使用力量,而必须亲身去体会,体会世间的疾苦,体验人生百态,用普通人的身份去感悟。
石五郎经历的红尘俗世并不完整,拯救灾民的时候石五郎虽然实力低微,却是普渡之主的使者,这就注定了他的历练不够透彻。
幻空花分身此去将会用真正普通人的身份去经历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去见识常人的生老病死,用世俗的目光看花开花落,春去秋来。
魔族入侵,首当其冲的就是云梦岛,这里的修道人实力最弱,主要是没有顶尖的大门派或者世家坐镇,这里大部分是小型门派,面对魔族的入侵各自为战导致损失惨重。
曾经高高在上的修道人惶恐不安,连带着普通世人也陷入末日般的惶恐,随着魔族的大军横扫,普通人觉得好像魔族也没有那么可怕。
魔族不吃人,对世俗的权利也没有兴趣,他们只想征服修道人、屠戮修道人,和普通人的生活没有任何关系。
人们逐渐安稳下来,该过的日子照样过,反正是高不可攀的神仙打架,与老百姓何干?甚至许多修道人隐匿修为混入百姓之中,这里相对更加的安全。
云梦岛上国家林立,大大小小的国家多达七十几个,最为繁华富庶的当属秦华帝国,秦华帝国传承两千多年,这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许多修道人就出身于秦华帝国。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地不想动,秦华帝国边境的小城燕赵城也如此,这里周边是大片的平原,衣食无忧的人们很乐于享受生活。
把守城门的军士也懒散地躲在树阴下乘凉,城门口摆放着收税的铜盆,入城的人把铜钱自行放在那里就可以,军士们甚至懒得去监督。
一个青衣学子牵着一头瘦驴来到城门口,伸手在洗得泛白的袖子里摸索,一个用大荷叶盖脸的军官挥手说道:「去,读书人免税。」
青衣学子客气地抱拳,牵着瘦驴缓步走进古老的城门,青衣学子的靴子不知道穿了多久,左脚的靴子已经漏出了两根脚趾,他神态自若的牵驴而行,仪态悠然而大方。
军官用荷叶搧着裸露的胸膛说道;「南麓书院的北面第二个胡同,有一家客栈很便宜。」
说完军官再次用荷叶挡住晒得红彤彤的脸庞,青衣学子微笑远去,一个士兵有气无力地说道:「头儿,这群臭读书的家伙一个个傲气十足,打理他们干什么。」
军官抡起荷叶搧在了士兵的脸上,引起了同袍们的哄堂大笑,军官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道:「文章千古事,莫小瞧了读书人,他们的血性不比我们差。」
南麓书院将会举行十年一度的讲坛,这是秦华帝国的盛事,许多有名望的大家会前来赴会,在讲坛上弘扬自己的理论,阐述自己的见解。
青衣学子来到南麓书院的附近,就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富贵公子的打扮、有贫穷学子的模样、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垂髫的童子、也有易钗而行的女子。
来晚了就没地方住,搞不好要露宿街头,不是秦华帝国不过问,也不是燕赵城的官员懒惰,实在是来的人太多,照顾不过来。
青衣学子按照军官的指点,来到了第二个胡同的深处,那里的确有一家客栈,牌匾斑驳得几乎看不出字迹的小客栈。
客栈的掌柜是一个眉目爽朗的少女,青衣学子牵驴走过来,少女依然没有抬头,而是兴致勃勃地翻阅着一本发黄的书籍。
青衣学子把驴拴在门口的桩子上,来到了柜台前说道:「掌柜,住店。」
少女把一个账本推过来说道:「自己把名字登记,每天十五个大钱,管早餐,午餐和晚餐自理。」
青衣学子提笔在账本上写下了「苑幻之」三个字,然后把三十个铜钱放在柜台上。
幻空花分身游历了三年的时间,这三年年他用游方学子的身份行走了四个国家,用脚步丈量了数千里的道路,听说南麓书院要举行十年一度的讲坛,他走了一千余里赶到了。
身上的每一文钱全是他劳作所得,为了赚取路费和生活费,他当过杂役、当过脚夫、收割过麦子、还曾经给一个大户人家当过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是个不错的职业,如果不是那户人家的少夫人近乎赤裸的勾引,苑幻之说不定会做足两个月,哪怕是承受男主人的作威作福也认了,毕竟这份工作的薪水比较高。
苑幻之写完静静等待着,少女不耐烦地喊道:「郝伯,带客人去房间。」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老者过了片刻走进来,他习惯性地在账本上扫了一眼,看到苑幻之的字迹之后,微微摇了摇头。
结构松散,没有风骨,以字看人的话,这个看上去颇为儒雅的学子是个徒有其表的草包。
苑幻之随着郝伯走进了不见阳光的长廊,最后来到了一间房门有多个窟窿的房间。
十五个铜板,住这样的房间有些贵了,苑幻之有些悻悻,要知道铜钱来之不易,辛辛苦苦地当脚夫每天也不过赚到二十几文铜钱。
文人求生应该做些风雅的事情,卖字画就是最好的途径,说不定得到有钱人的赏识,一下子就可以解决几个月的衣食之忧。可惜苑幻之从来没有学过这个,让他画符还行,只是画符那还是学子吗?
苑幻之躺在写得干干净净的床单上,惬意地捶着自己的双腿,这是几年来养成的习惯,他看到许多人劳累了一天之后会捶着酸痛的腰腿,他也学会了,长途跋涉之后不捶两下彷佛缺了点什么。
苑幻之知道自己渐入佳境了,逐渐地和普通人越来越像,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两样,如果能够彻底忘掉自己的身份,那样就更理想了。
隔壁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竭力压抑的咳嗽声,彷佛那个人不想惊动邻居,苑幻之坐起来,从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可以推断出那个人已经病入膏肓。
苑幻之重新躺下去,这几年他看到了许多的无奈,看到了穷人为了填饱肚子卖儿卖女,看到了家境贫寒的妇人在寒冬用冻裂的双手洗涤衣物换取微薄的收入,这就是人生。
当然他也看到了豪门子弟鲜衣怒马招摇过市,不过那样的生活距离他太遥远了,遥远得彷佛两个世界。
进入秦华帝国之后,苑幻之心里舒畅了许多,这里的人们生活得好像富足快乐,和别的国家相差极大,就连农夫也会在一天劳作之后哼着小曲快乐回家。
躺下不久,揪心的咳嗽再次传来,苑幻之狠下心装作没听见,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地站起来。
苑幻之来到了隔壁的门前,轻轻敲门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弄一碗热水?」
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响起道:「不……咳咳咳……需要。」
苑幻之没听明白,到底是需要还是不需要?
郝伯提着一个瓦罐走过来,推开了房门说道:「他不行了,离他远点儿,万一沾染上疫病就麻烦了。」
房门打开,腐朽的气息传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躺在床榻上,老者骨瘦如柴,不断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郝伯走进去,把瓦罐放在床头的矮几上说道:「许先生,人生苦短,何必想那些劳神费力的事情?快活一天是一天好了。」
许先生呆滞地看着上方的蚊帐说道:「不思索,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咳咳……」
苑幻之想要退回去,郝伯斟了一碗参汤,耐心地喂给许先生说道:「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何苦呢?」
喝下了参汤,许先生萎靡的精神振作了一些,他艰难地转头看着打算离开的苑幻之说道:「古道热肠,可曾遭遇冷漠?」
苑幻之点点头,旋即觉得这样不礼貌,补充说道;「遭遇过一些。」
许先生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说道:「遭遇过一些,依然不改赤子之心,甚好。我问你,大丈夫能屈能伸对不对?」
苑幻之点点头,郝伯双眼望天,许先生继续问道:「大丈夫宁折不弯对不对?」
苑幻之张口结舌,这好像落入了陷阱,到底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大丈夫应该宁折不弯?
许先生接着问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人说褪毛的凤凰不如鸡,哪个有道理?」
郝伯苦笑说道:「许先生,你这不是难为人吗?他一个年轻人怎么会懂这些诡辩术?再说你因为这些奇谈怪论受的苦还少吗?」
许先生不再看着苑幻之,而是茫然地看着上方说道:「读万卷书,别读进了狗肚子。既然答不上,去吧。」
苑幻之缓缓说道:「易涨易落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小人当道,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自然会编排出最适合自己的说法,让自己的行为看上去符合道理。先生发问的真正意图不过是让人坚持四个字,持之以恒。」
许先生放生狂笑,一边笑一边拍着自己枯瘦的大腿,狂笑声中许先生更加剧烈的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得死去活来。
郝伯这才真正看了苑幻之一眼,没想到这个草包的肚子里还有点儿墨水,这四个说出了许先生发文的真义,让许先生忘形了。
许先生的狂笑引起了掌柜少女的注意,她匆匆赶过来,不满地说道:「笑什么笑?再这样笑下去,百年的老参也无法给你续命。」
许先生辛苦地止住笑声,眉眼带笑地招手说道:「过来。」
掌柜少女走进去,许先生不客气地说道:「说的他。」
苑幻之在掌柜少女的白眼中走进房间,许先生问道:「如何持之以恒?」
掌柜少女抢先回答道:「坚定信念,不为外物所动。」
许先生举起干瘦的手指摆了摆,这是书上的说法,读过书的人就能回答,但是许先生听的不是这个。
苑幻之认真思索片刻说道:「最初的时候,我一往无前,眼中无外物。是不自觉地坚守信念;后来我小有所成,视繁华为虚无,以为天下万物可以予取予夺,我可以藐视一切;现在我迷惑了,正在寻求心中的答案。」
许先生奋力坐起来,大喝道:「蠢货,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