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云溪叫了云娘进来帮忙,当触及柳心蓉腿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饶是云娘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泪水就模糊的眼眶。
“她不痛吗?”
她不痛吗?问得多好,带着这样的伤口还能每日里为了这些人奔波忙碌,她……真的不痛吗?
“你按住她,我要将腐肉剔除,为防她受不住疼痛中途醒来。”
云娘点了点头,她看着云溪将明晃晃的匕首在火上烘烤,然后稳稳地落在了柳心蓉大腿处的伤口上。
云娘看得头皮发麻,只能别过头去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看。
她以为这种疼痛不亚于剔骨疗伤了,但柳心蓉却一直很安静,许是看出了云娘的疑惑,云溪难得的解释了一下。
“事先给她用了点麻沸散。”
云娘心里了然,也是不然早就疼醒了,可就算是这样云娘也是不敢多看一眼,那血淋淋的伤口一看便知道疼地厉害。
很快屋里的一盆开水便成了血淋淋的血水,而柳心蓉却在上药之时醒了。
说醒也不太确切,她的眼神迷蒙没有焦距,一双干得起皮的唇吐出微弱的一句“疼”
只这一个字,听得云娘的泪水瞬间决堤,云溪上药的动动作却是再度轻柔了几分。
“疼,疼。”
许是后知后觉的痛意渐渐上来了,柳心蓉开始默默的流着泪,小幅度的挣扎着。
“按着她。”
“蓉蓉不怕啊,很快就好了,坚持一下,就快好了。”
柳心蓉一个病人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云娘很容易就能制住她的上半身,然而她双腿还在小幅度挣扎着,眼看着好不容易才止血的伤口再度沁出血来,云溪忍无可忍终于出手点了柳心蓉的穴道,定住了她。
这下她倒是不能挣扎了,只是睁着一双迷蒙的双眼默默地流着泪。
“蓉蓉乖啊,一会就不疼了。”
云娘心疼的用手绢擦拭着柳心蓉的眼泪,云溪默默的加快了手上包扎的动作。
“你先出去吧,已经没事了。”
云娘看了看已经变成血红色的水盆,默默的端着走了。
“好疼,嘤嘤。”
听着少女淡淡的呼痛的声音,云溪脚步一顿,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泪眼朦胧的柳心蓉。
“可以解开你的穴道,但你不可挣扎。”
见对方没有反驳,云溪便当她默认了,当下便解了柳心蓉的穴道。
这下她倒是听话的没在乱动,只是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泪眼,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你。
“渴。”
云溪无奈,却也不会放任她不管,还是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他坐在床沿边扶她起来,让她能靠在自己的怀里支撑一会,然后才将茶杯里的温水喂给她。
柳心蓉一直低垂着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云溪,疼痛使得她清醒过来时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双腿空荡荡的,她知道他只是帮自己治疗,可还是难免尴尬。
“清醒了?”
“嗯。”
“多谢。”
云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一碗黑糊糊的药汁送到了柳心蓉面前。
看着面前黑糊糊的药晚,柳心蓉简直欲哭无泪,中药简直不要太苦好么?但却也知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她能选择的权力了。
虽然苦,但也乖乖的喝了药,可刚喝倒嘴里她就后悔了,恨不得立马吐出来,可看了看云溪那清冷又不容拒绝的模样,只能强制自己咽下去了。
尼玛这哪是有点苦,这是非常苦好么,喝这比起来她以前喝过的那都是小儿科好么,嘤嘤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心里稍微矫情了会,这才感知倒自己除了腿上之外还有别的,那个可能性在心里已经呼之欲出,却无法开口。
“为何不说。”云溪将药碗放在一边的矮凳上,然后扶着柳心蓉缓缓躺下,他声音清冷却奇异的带着股安抚人心的效果。
“……我都以为它已经好了,最初倒这里的时候是很难受,但我有找云娘拿金疮药的,后来忙起来就渐渐忘了,只是偶尔会有一点疼痛感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柳心蓉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一忙起来就没顾得上这许多了,再说了这点疼痛和看见那些死亡之人的冲击比起来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你可知你差点被这小小的伤口夺去了性命?”或许是被柳心蓉那满不在乎的语气着了,又或许是气她如此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云溪竟然难得的发了火。
小病小痛若不及时治疗,往往会酿成大祸,她这种拿自己的生命冒险的行为完全是不负责任,胡闹。
“不会吧?”柳心蓉完全不敢相信,可看着云溪那一脸生气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不过就是骑马的时候擦伤了而已,怎么就这么严重呢?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她可能明白了。
这里是瘟疫地区,到处都充满着病菌,而自己的擦伤只是上了一次药并没有包扎,属于开放性伤口,应该是被病菌感染了吧,也就是说自己可能得了瘟疫了。
“明白了?”
云溪见她渐渐冷静下来,心知她应该是明白了其中的关系了。
“我可是得了瘟疫?”
“是。”云溪并没有打算瞒着她,这种事情就算是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云溪收拾收拾边出了内室,忙别的病人去了,柳心蓉也没说什么,她只是顺应自己的身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等柳心蓉觉得睡够了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微弱的阳光从透过纸糊的窗户洒进来些许,不刺眼却依然让柳心蓉闭了闭眼。
她想伸手去挡,试了几次却始终举不起来,只得作罢。
“水。”干瘪沙哑的嗓音,小小的在安静的内室种尤为清晰。
本以为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但很快就柳心蓉就感觉倒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托起了她,然后她无力的身子就靠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温热的水从干渴的嗓子一路往下,柳心蓉这才觉得自己获得了一些力量,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很奇怪,她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可是却并没有饥饿感。
“有何感觉。”
柳心蓉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没力气,很累,困。”
云溪皱了皱眉“头痛吗?”
柳心蓉摇了摇头,突然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歪向一边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因为没有进食只有一些黄色的苦胆水。
柳心蓉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身上也忽然发冷,很快便人事不知了。
云溪也没有嫌弃柳心蓉的呕吐物,见她突然昏厥过去当下便仔细的诊断起来。
因着腿伤的关系,柳心蓉的病情倒是复杂一点,腿上其实也没什么,只要病好了腿上了伤恢复起来自然快,只是很可能会留下疤痕而已。
诊断过后云溪明白,她这是和外面的那些人一样,进入了昏睡期。
看了那么久其实针对昏睡期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想法,只是从来没有实践过。
假如他以金针度穴再辅以汤药,应该能让他们从昏睡中醒过来一段时间,可问题是瘟疫没有解决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本来他是想跟着自己人为的去感染瘟疫,因为他发现这次瘟疫的传染力不强,否则他们几个又怎会这么久都没有感染呢?
只要他自己得了瘟疫那就能掌握更多的信息,对于此次瘟疫也就多了一些了解,无疑会加快解决瘟疫的脚步,然而正在这个时候柳姑娘却感染了,难道这是天意吗?
只是大家都是同吃同住,甚至那么多人一起行动都没事,为何独独她会被感染呢?
看着病床上虚弱的柳心蓉,云溪脑中突然闪过一束光,一切都好像豁然开朗。
对了,是伤口,只有她是受了伤的,或许这次瘟疫就是通过伤口为途径来感染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云溪还特地去问了王子晋。
“我想想……。”
“有的,父亲切药的时候弄伤了手指。”
云溪点了点头,看来一切都对上了,如今就是如何才能结束这场瘟疫了。
王子晋夫妻不禁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所问为何意。
“这次瘟疫是通过伤口为途径来传播的,这也是为何你们这么久都没有感染的原因。”
听见云溪这么说,王子晋这才突然顿悟。
是啊,他一直疑惑,这次瘟疫死了这么多人,自己等人也是从一开始便一直接触这些病人了,却从未有过感染的迹象,这着实奇怪,现在听到云溪这么一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云溪决定在今晚对柳心蓉实施金针度穴。
拿出随身携带的包裹,取出自己的金针,金针极细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也幸好柳心蓉看不见。
云溪并没有想藏着掖着的意思,因此王子晋夫妇和几位太医都在旁边观摩,尤其是几位太医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就怕错过一丝一毫。
如此阵仗云溪倒是丝毫未受影响,他取出一枚金针先是在烛火中细细的烘烤,左手在柳心蓉的头部轻轻游走按压,找准学位慢慢的将金针刺入,缓缓地左右转动着金针,调整着深度和力度。
一枚一枚的金针不停的刺入穴道柳心蓉皆无半点反应,众人不由得都替云溪捏了一把汗,现场除了云溪衣物的摩擦声外几乎听不到半点声音,就连不知何时纳兰瑾出现在了众人身后都没人察觉到。
眼看着最后一阵已经施完,当云溪一枚一枚将金针拔出之时柳心蓉却终于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