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光初光,你没事吧?”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那是属于偷学魔法的声音。初光费力地睁开双眼,对上的,是一双盛满了关切的黑色眼眸。
看见初光醒来,千鸟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干年,我就说像你这种不靠谱的家伙,绝对不可能那么早死掉嘛!”远处传来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讽刺,那是蓝礼称不上是动听的宽慰。
千鸟毫不客气的走上前去,踮起脚尖伸出手指,狠狠地揪住了蓝礼的耳朵,大声训道:“蓝礼,你说一句好听的不行啊!没事逞什么英雄啊,有什么不可以说出来大家商量,非要自己去开那个祭献之门,我们差点儿为你担心死!”
“别提那扇门!”蓝礼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脸的不爽,“我混迹游戏圈这么多年,没这么丢人过!竟然差点儿被门夹死,说出去我不要混了!”
千鸟“噗”地轻笑出声,她刚打算再说两句气气那位黑脸的剑客,突然,手腕上传来温暖的触感,她低头一看,只见精灵族的弓箭手正用他长期握弓、长着薄茧的右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有资格说别人吗?”初光的语气淡淡的,平静的问话却让千鸟产生了“糟糕了”的预感:好脾气的初光,向来都是待人彬彬有礼,说话温柔平和。眼下这样冷静淡漠的表情,只能证明一件事——他生气了,而且不是普通 的生气。
千鸟知道他指的是祭献之河的事情。精灵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冷峻,他紧紧握住千鸟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对方。千鸟被他看得心慌慌的,一阵没来由地心虚,她想抽回手,却敌不过初光的力道,只能任由那温暖而 修长的五指,将自己纤细的手腕包围。
那头的蓝礼嚷嚷着:“那个无医和塞西尔去哪儿了?”
听他这一问,初光才抬眼打量四周——这是一个庞大的圆形洞窟,目测半径超过五百米。周围斑驳的石壁上,斜出鳞响的巨石。
洞窟顶端是一个穹窿形的结构,穹窿的中央垂着一块钟乳石,石尖处雕刻着飞龙的形象,那挣狞的龙头正对着地上的人们。
初光他们,此时就站在洞窟的中心。在他们的周围,环绕着无数珍奇异宝。地上堆积的并不是泥土,而是满满当当的、亮闪闪的金币。闪耀着异样光彩的绿植,并不是天然的产物。头顶上郁郁葱葱的树冠,是用绿宝石和 翡翠雕刻而成的树叶,而且每一片都用金线和银线绣出叶片上清晰的脉络。姹紫嫣红的花朵,仔细一看,是用红宝石、紫水晶制成的,层层叠叠的花瓣,每一瓣都晶查剔透,清澈又闪亮。
眼前的景致,简直令人目眩。各色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用料之考究、雕工之精美,令人喷啧称奇。在这珠光宝气的花园里,还有一潭蔚蓝的清湖,那是用最纯净的蓝宝石雕琢而成,波浪与连满都精致得栩栩如生,随着人的走动、视角的变化,那蓝色的湖水像是在一漾一漾地波动一样。
“传说中,祭献之门内住着上古的魔龙,它喜怒无常,却非常喜欢黄金与珍奇异宝。看来这里就是魔龙的巢穴了。”
说到这里,精灵弓箭手微微盛起了秀气的眉毛,问道:“塞西尔和无医呢?你们有看见他们吗?”
“刚刚塞西尔比你早一点儿醒来,”千鸟解释道,“她没找到无医,就一个人跑去林子里搜了………
她刚说完,就听见宝石森林里传来轻微的声响,那是有人踩在了金币堆积的地面上。不多时,只见塞西尔阴沉着一张脸,疾步瞬移回来。在他身侧并没有看到医生的身影,千鸟失望地垂下了眼,问道:“还没找到他吗?”
“无医不会真挂了吧?”
蓝礼刚把这话说出口,反射着冰冷寒光的锋利刀刃就已经凑上了他的喉咙。向来沉默的魔族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坚定地吐出三个字:“不会的。”
“是啦是啦,都说祸害遗千年了,”蓝礼把刀拨开,不爽地回瞪塞西尔,“我不就随便一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臭蓝礼,你不知道有些玩笑可以开,有些玩笑说都不能说吗?”千鸟再度踮起脚尖,揪住了蓝礼另一边的耳朵。
“我们分头找找看吧。”初光拍了拍塞西尔的肩膀,提议道。就在这时,祭献之门上的魔法阵再度亮起了暗红色 的光芒。件随着沉闷的声响,厚重的门扇缓缓开启了。四个人脸色微变,纷纷将目光投向那扇大门,只见那个 戴着草帽、一口黄牙、穿得破破烂烂的摆渡人,盘牙咧嘴地笑着,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条献之门。
塞西尔微微眯起眼,魔性的紫眸中透露出冷酷的敌意,瞬间,影破空,他以超越风的速度,眨跟间已经站定在摆渡人身后,并用那支银色匕首抵住了对方的喉管:“人在哪里!?”
冰冷的利刃与魔族冷酷的声音,并没有吓到摆渡人。相反地,他歪斜了嘴角,令人恶心的笑容反而在不断扩大。
突然,地动山摇。摆渡人化为一团黑雾,黑雾不断地膨胀,眼看着腾上了几十米高的穹窿。
“轰!”一声巨响,大地终于停止了震颤。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它的阴影笼罩了大地,一切人类在它面前都是如此渺小,西方神话中最为邪恶的红色巨龙,此时张开了它的双翅,用金黄色的眼注视着被它踩在脚底的人——
“汝等小虫,竟也妄想伤及本座?”
沙哑却又雄浑的声音响彻洞窟。被它称为“小虫”的魔族,正在巨龙的脚下挣扎。塞西尔试图用匕首刺进魔龙的巨爪,但当他向那粗厚的鳞片重重扎下武器的时候,本该锋利无比的银色利刃却卷边儿,成了一团废物。
巨龙不耐烦地一抬脚趾,轻轻一弹,塞西尔就翻滚着飞向了十几米开外的地方,重重地撞上了绿宝石的大树,然后狠狠地跌落在地,呕出一口鲜血来。
看见队友吃瘪,身为队长的蓝礼突然变了脸色,他立刻拦在巨龙身前,护住了自己的同伴——不过确切地说,以蓝礼在人类中颇为骄傲的身高,他也只能拦住巨龙的一根脚趾而已。
“蓝礼,住手。”初光理智地走上前,他拍了拍蓝礼的肩膀,示意他不用保持敌意,“如果它想杀死我们,只要一爪子下来,我们就已经是一团肉酱了。既然留下我们的命,自然有它的理由。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想知道,我们的朋友在哪里?”
自亘古时就生存在神迹大陆的魔龙,用它金色的眼眸望向精灵弓箭手,然后,它举起了它的前爪——
“快跑!你个乌鸦嘴,这下它真要把我们拍成肉酱了!”蓝礼大力地拉住千鸟和初光,狠狠地将二人推了出去。正当他做好了“就算死也要看这家伙一下子”的打算、准备拼死干一架的时候,只见魔龙伸出的巨爪,停留在了空中——
“啪!”巨龙轻松地打了一个响指。
前一刻还视死如归的蓝礼,看见巨龙的动作,下巴差点儿掉下来。
伴随着巨龙的响指,那蓝宝石制成的湖面,突然缓缓地沉了下去,在那空洞处,一堆宝藏升了起来。堆积成山的黄金宝箱外,散落着脑袋大的珍珠、华丽的长剑、纯金的王冠。一个人正坐在黄金宝箱上,翘着二郎腿,颠儿啊颠儿的。他的左手拿着一个水晶饰品,右手拿着一面放大镜,仿佛湖水一般清澈的蓝色眼眸,在放大镜后显得巨大而怪异:
“……所以我说啊,老龙你也该学门高级鉴定术了,活了这么久脑子都活到哪里去了,这种假货也能收藏进来,我对你的智商产生了极大的怀疑耶!我说你不要成天就知道吃饭睡觉打怪兽……好吧,其实你就是只怪兽,我的意思是你抢的那些山贼啊怪物啊魔族啊,那都是些多么不靠谐的人啊,都是些无脑的文盲啊,他们搞个仿品出来当宝贝也不奇怪嘛!问题是你竟然全部照单全收,抢来的战利品里究竟有几个好货,你不知道先搞个鉴定验验货啊!所以我就说,没文化,真可怕……好了,这个是假货,虽然的确是水晶雕的,但是你看你看,底座下还有‘洛里亚工坊制作’的标记耶,难道你都不会先看一看的吗?不过我估计你那双牛头大的眼睛,能看到这个字的概率大概就像我们用肉眼看到灰尘就是了……来来,鉴定费五干金,银钱两讫,概不除账啊……哎哟!”
“啪”的一声,那是蓝礼随手拿起了一支初光的羽箭,砸上了医生的脑门。无医还没搞清状况,一个滚滚燃烧的火球,又径直朝他的面门飞来,那是千鸟自己练习的最低级的法术“火球术”。
医生“啊啊啊”地惨叫着,赶紧低头躲。火球蹭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但是火星点燃了他的刘海,顿时产生了一股糊味。
“混账无医,你这个浑蛋,你再敢丢下我们,我们就……我们就……”
话说到一半,千鸟就骂不下去了。看见医生安然无恙,看着他又那么话痨地碎碎念,敢喊魔龙“老龙”,还敢和魔龙要钱,她就觉得眼睛酸酸的……太好了,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无医更好的了。
“呜呜……”偷学魔法的少女手上的火焰慢慢熄灭,她将脸蛋埋进了手臂里,喃喃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无医刚刚还在摸着他的刘海,“哎哟哎哟”地惨叫着灭火,这一刻,无医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温柔地望着面前的同伴们,轻轻地扬起了唇角,勾勒出柔和的弧度:“咳……那个,我回来了。”
先前被巨龙踢飞出去的塞西尔,一手捂住被撞伤的左胸,缓缓地走向人族医师。她的嘴角还挂着血珠,一张脸更是黑得像是要宰人一样,她默默地走到无医身前,扬起手。一声脆响,回荡在空旷的石窟中。
无医捂着左脸颊,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甩了他一巴掌的魔族少女。
在塞西尔那双写着悲伤与愤怒的紫色眼眸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也看见了魔族少女的眉头蹙成隐忍的弧度,他感受到了魔族少女那沉默的、冰冷的愤怒……
医生垂下脑袋,小声地道歉:“对……对不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