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省城没有分毫的改变，人声鼎沸，灯红酒绿，一如既往的繁荣热闹。天空大厦的门口，因为正是中午，很多人进进出出休息吃饭，张诉远扫了眼墙壁上签字笔的回纹标记，脚下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小鸢一边戴帽子和围巾遮住自己的脸，一边回头小声问他。他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
唐小鸢紧接着把头发披下来，遮住两颊，轻而易举地走进了天空大厦。
她在摆放了大型练习舞台的那层楼从电梯里出去，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所以很安静。
大多数的员工都不喜欢爬楼梯，所以唐小鸢有机可乘，两个人躲在楼梯的拐角。
张诉远告诉她，寿宴的事情发生后，辜家的人来查问过几次，大家为了自保，现在也不敢再独自行走了。
“你一个人去找郑小薰可以吗？遇到同公司的人能自己安全逃出来吗？”他把一柄手枪交给她，“这个给你，防身。”
唐小鸢吓了一跳。
他却笑起来：“我教你用，很简单的，而且这里面也没放子弹，就算打中了人也只有麻醉的作用而已。”
唐小鸢接过他的手枪，低头摆弄了一下：“我会小心的。”
张诉远只匆匆交代了这几句，说有事情要暂时离开，于是留下她一个人。
唐小鸢觉得他似乎太仓促了，但很快点头答应，只是暗暗担忧：他这么仓促，难道是因为欧阳家出了什么事？
等他离开，唐小鸢才沿着楼梯往上面的几楼走去，想回到从前的办公室。这一楼果然没什么人，她没有走出几步，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她寻声跑去。
在一间熟悉的配音室里，一个女生仰面躺在地上，惊恐地睁着眼，血涓涓地从她口中流出来。
挡风的帘子呼呼吹动，房里没有别人，小鸢扶那个女生起来，不确定她是否清醒，惊慌起来：“安妮……”唐小鸢虽然不待见她，但目睹这样的情景还是感到心慌害怕，她手忙脚乱地扶着安妮，不经意间瞥过她耷拉着的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安妮的右手浸在自己的血里，食指，中指歪曲着，都被折断了。空气中有腐烂酸臭的味道，黑红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淌，一点儿也不见凝结的迹象。
“安妮？安妮……”唐小鸢护着她的肩膀，安妮睁着眼，眼底一片迷茫的神色，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终于，她止不住地颤抖，费力地抬起左手，战栗着指向了屋内。小鸢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办公桌上的小型香炉。
唐小鸢愣了一瞬，联系到这间录影室的使用者，突然惊醒，惊讶地说：“小薰，你是想说小薰？”
安妮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立刻激动起来，因为抽泣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唐小鸢手足无措，安妮却突然一把推开了她，一头撞在了门板上。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简直让人措手不及，小鸢慌慌张张地扑了过去，安妮已经一动不动，好像断了呼吸。
“你回来了？”身后，一个熟悉却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平白让唐小鸢心生寒意。
小鸢的语气里带着最后的怀疑，喃喃地问：“真的，是你害死了她？”郑小薰迟迟没有回答，她穿着浅黄色的裙子，身材苗条，五官出众，依旧是唐小鸢记忆里乖巧单纯的样子。
唐小鸢站起来盯着她，脸色苍白：“是不是你对她做了这些事？”
郑小薰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丝毫没有为杀人而感到愧疚：“是什么？我听不见。”看着唐小鸢困惑而愤怒的眼神，她不急不缓地接着说：“我是说，我如果不看着你，就不会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小鸢怔住，眉头皱了起来，忽然想起了张诉远说过的那个杀手组织：
“……‘禁言’是徐家最出色的妖怪杀手组织之一……他们十六个都是聋哑人，该说是聋哑的妖才对，是徐家为了更好地控制他们才选择培养这种类型的妖怪。”
唐小鸢震惊地看着郑小薰，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怀疑地说：“你，你难道是‘禁言’的人？”
郑小薰冷笑：“你很聪明，不过，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瞧瞧安妮就知道了。”
“你不该杀她！”
“我可没杀她，不过断了她几根手指，割了她的舌头，让她别出去乱说我的身份罢了，”她斜睨着小鸢，理所当然地说，“再说了，你不是也很讨厌她吗？”
唐小鸢的心里猛地涌起一股怒气：“讨厌是一回事，杀人又是另一回事了，你未免也太狠毒了。”
“总好过你，刚刚我就已经注意到了，你的手环不见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待会儿也会像安妮一样了。”郑小薰冷漠地瞥了眼地上的女生，慢慢地说，“说起来，你也没什么资格埋怨我。毕竟之前在悬崖边的时候，我们已经放你一马了。”
唐小鸢心里惊讶，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原来徐家的豹妖钱三让“禁言”杀她和张诉远的时候，郑小薰就已经在杀手的行列里了。
唐小鸢反问：“你们是故意的？”
“当然了，”郑小薰仰起小巧的下颌，居高临下地说，“张诉远的确很厉害，他手里的那把枪，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完全破解，但‘禁言’也不是等闲之辈，如果真是董事长下令，就算鱼死网破，我们也会完成任务，只可惜那个时候，一切不过都是钱三自作主张罢了。”周围很安静，唐小鸢盯着她，片刻也不敢转移视线。
“自从徐董事长得知张诉远身边有你这么一号人物，我们就一直在调查你的身份，可你隐藏得太深了。”郑小薰眯起眼睛，仿佛还在为之前的事情不甘心，“最开始负责跟你的那个小助理也和你一样，嘴皮太硬，至死都不肯吐出你们的身份。”
“小晴，”唐小鸢惊问，“你们抓到了小晴？”她以为小晴没有再出现，是因为陆兮颜让她离开了。
“不，她逃走了，她好像也不是普通人。”郑小薰冷冷地说着，对唐小鸢眼中的愤怒视而不见，“我们起初以为你是辜家的人，后来又发现你想方设法去辜家的旧宅里表演，我们就想，不管你与辜家旧宅有什么牵连，我们都能利用你挑起辜长喻和欧阳牧野之间的争斗。”
唐小鸢已经恢复了镇定，回忆起来，接口：“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安妮莫名其妙中毒，也是你干的了。后来，你还试图套出我的身份，所以找我说话。”
“不错，但你别忘了，是她先想害我的。”郑小薰承认，却似乎有些瞧不起她，“话说回来，你也够笨的，竟然真以为张诉远是真心想帮你。”
唐小鸢瞪着她：“你想挑拨离间些什么？”
“我用不着挑拨离间，张诉远帮你实际上是利用你，帮欧阳牧野吸引辜长喻的目光而已，以便他们进行下一步计划的。”郑小薰冷笑了一声，胸有成竹地告诉她，“事实上你应该感激我，如果不是安妮意外受伤，岚姐对你有所畏惧，她万万不会让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前去参加演出。可惜我们费尽心机帮你，你终究也没成就多少大事，没能杀了姓辜的。”她冷冷地讽刺，“真是没用！”
唐小鸢面不改色，右手却徒然握紧，扯得手上的筋脉都在隐隐发痛。
郑小薰漂亮的眼睛里也是渐渐卷起杀气，一字一字说：“唐小鸢，如果上一次是我们以多欺少，这一次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眼前这个美艳的妖怪杀手暗暗聚集了妖力，她身上忽然散发出从前没有出现过的桃花妖的幻影，她准备了结唐小鸢，这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朋友”。
唐小鸢忽然后退了一步，郑小薰突然觉得身后有一声细微的响动。
灰色西装的张诉远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了郑小薰，他慢慢走到了唐小鸢身边。
郑小薰愣了一瞬，接着冷笑起来：“张先生，你的动作真是越来越细致了，我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
“你们也真是厉害，连欧阳家的暗号都了解得那么清楚，只可惜，你们在路口的墙上留下的那个标记，在三天前已经紧急作废了。”张诉远歪了歪枪身，眼神变得锋利，“我现在很想看看，‘禁言’的成员，如果少了一个会变成什么样子。”
郑小薰不惊不畏：“自然会有人代替我，继续为董事长效力。”
“是该说你执迷不悟，还是说你忠心耿耿？”张诉远不准备多说下去，伸手接过了唐小鸢递给她的枪，郑小薰中了麻醉枪，倒地不起，身体虽然僵硬住了，但神智好像还是清醒的。
唐小鸢蹲下来，看着这个昔日朋友的双眼，她和往常一样娇艳动人的脸颊上已经失去了从前的温婉和善，眼睛里满是傲慢和冷漠。
“安妮死在你的房间里，你难逃干息，如果不愿意早点离开，就等着接受调查吧，辜家应该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她叹了口气，最终只劝出这些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