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鸢松了口气,于是很快地解了他的穴道,用摆脱的语气轻轻地说:“那就劳烦三公子,随我走一趟了。”在这个本来应该花好月圆的日子,这位新娘挟持着新郎出门去。
门外,那些漂亮的、血红的灯笼张挂了一路,月朗星稀,轻风拂动,果然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也是,毕竟是主人家的洞房花烛夜,谁会多事前来打扰呢?
唐小鸢自己觉得挑这个时候下手真是聪明。
景秀山庄这个地方九曲十八弯,每一处的景致都清雅淡泊,令人流连忘返,可惜像唐小鸢这样的不速之客完全没有欣赏风景的雅兴,两个人刚刚走到药房外,刚好有一队护卫走过。
唐小鸢拽着林书越飞上屋檐,这位新郎应该是受到惊吓了,竟然没有呼救一声。
唐小鸢始终将匕首搁在三公子的脖子上,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但是她好歹没用什么力道,所以他应该不会觉得太不舒服,只是,他的脸色在冷风中隐隐发白,等到四下重新变得安静,他们这两道影子闪进了药房。
这屋子在月色下显示出大致的轮廓,唐小鸢看见书桌和床榻,却觉得这里是间普通的卧房,可是,这间屋子里没有药箱,也没有闻见任何中药或者是草木的味道,怎么看都不像药房,唐小鸢觉得蹊跷,正打算问一问林书越,结果他只是自顾自地转动墙边的一盆吊钟,一道暗门悄然从柜子后打开了。
唐小鸢诧异地看着主动配合的他,有些奇怪,但最终还是侧身走进暗门。
暗门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林公子摸索着烛台,点了灯。
屋中密室,这样的安排布局,纵使密室里有人也不容易引起外面过路人查觉。
屋中明亮,几个由无数小药柜组成的大橱子出现在眼前,唐小鸢觉得这和现代的药方也没多大的区别。
林公子仿佛受了凉一般,低头咳嗽了几声,出声,打消她的困惑:“许多药材,在光下反而不容易保存,故而我们将药房设在隐蔽之处。”
唐小鸢望着满满的药草,想了想,作出恐吓他的模样:“你骗我,珠尾杜鹃肯定是花,怎么会放在药盒子里?”
林公子诚惶诚恐地说:“不敢欺瞒小姐,珠尾杜鹃虽然是花,可花开之日,必得摘下风干。”
唐小鸢在房间里四处走动,不信:“可是我听说,这种花是非常珍贵的品种,难道会和普通药材放在一起?”
林公子叹气,为难地说:“顾姑娘,你虽然初次进入庄中,可多少都该看明白,我名义上是林府三公子,可府中的大事小事全部都由父亲和兄长掌管,这珠尾杜鹃具体藏在何处,我实在,实在不知道啊。”
唐小鸢愤愤,愤怒之余变得焦躁起来:“可是,这个药房里少说也有几百个箱子,而且许多药箱连药名都没写,就凭我们两个,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珠尾杜鹃?”她突发奇想,看向他:“要不然,三公子,你带我去养花的地方,去摘几支新鲜的珠尾杜鹃。”
林公子惊了一惊,额头冒出了虚汗,道歉似的说:“姑娘是说花圃,可是,花圃远在三里之外,何况,珠尾杜鹃五年才一开花,而今这个时候,姑娘是摘不到的。”
唐小鸢觉得不甘心,低头抱着双手,喃喃:“我可不想白来一趟,功亏一篑。”她转而去翻看身后的木柜,低语:“等一下,等一下,冷静下来,这么重要的东西,也很有可能是放在什么暗格里了?”
林书越乘着她心急的空隙,找到了机会,悄悄地往门口的方向移去,唐小鸢已经将自己的武力掌握得得心应手了,抽空瞥了他一眼,声音清清冷冷的,突然响起:“三公子,我要是你,明明知道自己的命已经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只会乖乖地坐好,免得再被点了穴道,像刚才那样动弹不得。”
三公子一愣,果然不敢再轻举妄动,主动退回了一张木椅上。他呆呆地坐了半天,看见唐小鸢脑后发丝飘动,不禁觉得她听声辨形的本事很是了得。
唐小鸢只顾急急地翻找药材。“顾小姐,你……”三公子琢磨着用词,问,“顾小姐你身手不凡,简直是巾帼不让须眉,既然你一心一意为了药草而来,为何不直接偷药,却要几番周折嫁入林府呢?”
唐小鸢翻箱倒柜,头也没回,一边念叨:“所以才说,你们这些名门子弟,读书都读傻了,脑子不会转弯。”
三公子用受伤的语气问:“姑娘,何出此言?”
唐小鸢一边费力地将一个很大的药箱打开,一边回答他:“景秀山庄这么个破地方,四面八方都是哨兵,牢固得就像一个囚笼,我要是不设计嫁过来,别说什么偷珠尾杜鹃,恐怕连跨进门槛都艰难无比。”
“原来是这样吗?姑娘设想得可真是周到。”三公子哭笑不得。他们林家的庄园明明设计得如此周密保护,被唐小鸢这么一形容,倒像个监禁犯人的牢房了。
“顾小姐,其实,你和我的婚事,已经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来是再合适不过的,而且,你既然已经嫁到了这里,这珠尾杜鹃,大可向我父亲禀明缘由,开口求取,药草再怎么珍奇与稀罕,他老人家对自家人也不会吝惜,必定相赠的,你何必动这样的心思。”
唐小鸢看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林书越言辞小心谨慎,似乎很怕激怒了她,好言劝着:“说起来,窃取,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啊。在下的父亲虽然一向宽和,可若是知晓了此等窃取的事,肯定会勃然大怒,到那时候,顾小姐你该如何脱身?”
“三公子还真是菩萨心肠,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有闲工夫担心别人?”唐小鸢显得漫不经心,“公子虽然久居家中,可据我所知,你三年前已经是三甲的榜眼,既然有功名在身,才学杰出,为什么整日躲在家中?”这些事情,其实是小释打听出来的,在小释打听清楚之前,他不许唐小鸢先行牵扯进景秀山庄林家的事情。
林书越苦笑起来,无语地看向了墙壁上层层叠叠的药柜,少顷,叹息了一声:“我这副病体,还能活动自如已经是万幸了,可是,奔波劳累是万万不行的。”
唐小鸢一愣,回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面容戚戚,唐小鸢突然对他生出了同情的感觉,于是停下手里的工作,第一次出声安慰:“三公子,你们这里有句话,叫做妄自菲薄,这个词,实在不应该用来形容你才是。”
三公子讷讷地问:“顾姑娘,姑娘是什么意思?”
唐小鸢终于稍微露出了一点友善的笑容:“三公子你,既然是才貌双全的人,等养好了身子,今后在朝廷之上,或是在江湖之中,还怕没有展露头角的那一天吗?”
三公子勉强笑了一下:“是吗?姑娘你是这样想的?”他好像有点惋惜起来,低下头:“可惜,真是可惜,顾小姐你,本来应该成为我的新娘子的。”
唐小鸢顿了顿,嘴角抿起一丝笑意,话锋却一转:“公子大概不知,闺中女子常日拘谨,虽然不常常和男子来往,但也愿意得到真心对她的人,不求富贵加身,这和你的情况又是大大不同的。”
林书越听得奇怪,奇怪她怎么突然没来由地说起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