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姐,能否与我一同回去?”这是小释回到枫山市后说出的第二句话,一句文绉绉的古怪话。
这一年,正是唐小鸢的高考年,她时时去看顾小释,一边又要安抚家人的情绪,为了隐瞒自己在为非人界做事的事实,为了让母亲不至于从老家再搬到学校附近陪读,于是,她又换了一回脑海中的知识。
而另一方面,她有时会接受糖果店蚂蚁精老板的邀请,去家附近偶尔捕捉一些力量小的、作恶的小妖怪,一则是为了补贴家用,二则更重要,是为了训练自己捉妖的能力,让陆显再度出现的时候,她不至于变得陌生和不适应,至于使用的手法,是陆显留在家里的黄符还有很久以前陆显帮她改装过的电脑。
不过,这两样东西都算不上很好的捉妖利器,黄符更厉害的作用是驱邪而不是捉邪,而电脑的使用还在试用期,不能完全达到她的要求,所以有时也会让小妖怪们逃脱,总之,唐小鸢总是觉得,无论什么法器,都比不上从前的手环有用。当然了,这些事情,唐小鸢一点儿也没告诉过叶孝磊,她很认定,叶孝磊从来没听说过非人界,毕竟,这是个极大的秘密。
只不过,精力总是有限的,唐小鸢有时候觉得心力交瘁,而陆显始终没有消息,好在在这期间,叶孝磊一直帮她周璇照顾,还好,唐小鸢最后考到了一个不错的分数。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事情,填志愿、同学唠嗑、亲戚互动、填志愿、升学宴等等,班上的同学大都选择了比较远的学校,唐小鸢也是如此。
等她把高高兴兴的母亲送回老家,暑假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小半了,唐小鸢说服母亲,说自己可以搞定一切,不用她陪伴去大学参观,接着,唐小鸢又给她寄了一笔钱说是申请批准下来了的助学金,母亲看到那些金额很是惊讶,但唐小鸢顺利地隐瞒了过去,这笔钱,还是陆显第一次打进她账户时剩下的钱。
唐小鸢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告诉母亲自己已经计划好想出去旅游,接下来匆匆忙忙地定下了火车票。
这其实是小释的主意,她要去玉城。玉城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唐小鸢买票买得及时,因为小释坚称她是自己的姐姐,而且他的病情已经相当稳定,医院同意他出院,唐小鸢安排好一切,总算带上他一起出发。
半个月后,玉城的古阳县正是转暖的季节,天朗风清下,一户不大的四合院建在空旷的矮树间,称得上依山伴水,很是清静,这是个很好的地方,而十二三岁的少年一本正经地坐在庭院正中的磨盘前,专注地抄写《劝学》。
这是小释找到的地方,他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的故障,或者该说是混乱才对,他时时以古人的话与人交谈,在清醒的时候,甚至坚持称自己和唐小鸢都是一家镖局的工作人员。唐小鸢无奈,所以才听他的指路,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古阳县的一处四合院。
这里打扫得很干净,好像真的有人长时间地居住一样,唐小鸢去调查,发现这个地方目前在一个名叫牧原的人的名下,关键是,那个人和小释长得有几分相似,叶孝磊此前在小释的身上找到的钥匙,也恰好是这院子的钥匙,除此之外,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唐小鸢只能猜测,小释应该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买下了这个小四合院。
只是,其实她知道,这是自己进入的又一个幻境,就好像她穿越重生了,因为自从那一天,她去查过院子的所有人以后,再次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一切就都变成了古装剧的样子,古装需要的一切东西应有尽有,而门口也飘起了镖局的旗幡,院子里出现了磨盘和马厩,虽然马厩里没有马。
这时候,院子里只能听见鸟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身白色加蓝色工装的唐小鸢走出了房门,作为庭院的主人,她正细细擦拭一柄雕刻精美的刀鞘,这也是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她在少年的身后停下脚步,低头看他的毛笔字:“嗯,写得不错,颇有几分你姐姐我的风范。”
“我写的有这么难看?”小释反问,没等唐小鸢反应过来,一溜烟跑远了。
“站住!”唐小鸢追着少年直到门口,正要敲一敲他捂严实了的脑袋,却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扶门立在那儿。
唐小鸢停下动作,关切地探出头去问:“您找谁?您迷路了吗?”
那婆婆看了眼外头高高扬起的大旗,上书:名扬。
老人擦了擦眼睛,似乎不大确定,声音微微颤抖,是老年人特有的嗓音:“这儿,这儿是镖局吗?”
唐小鸢眼色一亮。“正是正是,”她热切地点着头,搀扶着客人进门:“名扬镖局。”她想了想小释之前告诉她的话:“我们这里,是四代的老旗号了。”
小释躲开来,给她们让路,看姐姐一路胡说八道、半句真半句假地搀了客人进屋,无奈叹了口气,他合上门,重新坐回磨盘前抄书,一边却按捺不住好奇。
唐小鸢心里一团混沌。如果还是现代社会,人家保人都找保镖去了,保东西都找快递去了,谁来唐小鸢这种一个人开的小镖局。
唐小鸢很肯定自己正呆在一个幻境里,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地进入这个环境,可能只有这样才能把小释拉出去,只是,他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任何一个托镖的人上门。可是唐小鸢在这个环境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古币,所以生活过得有点拮据。
小释自己说,他其实是个孤儿,三年前流浪到这里,承蒙唐小鸢收留,直至而今。这个故事唐小鸢自然是不相信的,而且是不可能的,不过,因为小释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唐小鸢只好暂时接受了这个设定。
小释一个人呆在院子里,想到姐姐,终究觉得很感激,姐姐虽然有点凶,对他确实很好。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唐小鸢扶着老人出了房门,两个人似乎聊得十分融洽,而小释马上站了起来。
“小姑娘,你费费心,这戒指对我那孙女很重要,有劳你……”婆婆擦了擦眼圈,不依不饶地嘱咐,“请小姑娘你捎个口信回来,请我那孙女念叨念叨,回家看看,别让我等得太久……”
老一辈人满腹担心,唐小鸢却信口胡说:“您放心,我们镖局上百年的声誉,靠得住的,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她送了步履蹒跚的老妇人出门,满面春风地回到院子。
小释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活儿?”
唐小鸢挠挠头:“说是她孙女在云守城一户什么绿蚁山庄做工,满了年纪放出去,应该是找了合适的人家出嫁,她想将一枚玉戒指送过去,作为孙女的嫁妆。”
小释眨了眨眼:“就一枚戒指?嘱咐了这么半天。”
唐小鸢白了他一眼:“一枚戒指又怎么样?老人家年岁大了,行走不便,连孙女出嫁都赶不上,还不兴送点东西过去?”她偏着头思索:“奇怪了,这年头快递又不贵,为什么这婆婆会找上我们呢?”
小释不理解这些:“什么快递?”
“没什么啦,”唐小鸢敷衍他,心里想着自己应该干净把自己的古装定位转换过来,但还是对这件事情觉得奇怪:“那也可以随便托人送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