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来历不明的男人,不管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就算他进了山洞,发现了季荷的真身,只要他不是除妖一派的狂热分子,那么他绝对不会傻到跟神仙作对。
聂琉璃这样想,心里头就安定多了。季荷不会有危险,李轩宁站在山洞外面,也不会有危险。
禁林的这一边,季荷也分不清自己到底跑了多长的时间,百形丹让她整个人心神不定。山洞很宽敞很大,里面还有数不清的各类树木,遮遮掩掩的,都是葱葱郁郁的样子。
山洞的顶部有几条裂缝,漏下了几线日光,因为光线太弱,只能将山洞里面的一切照得模模糊糊的,有一种神秘的氛围。
明明已经走进了山洞,可季荷居然一时之间分不清方向,她跑上了一个陡坡,只顾着沿着光秃秃的坡道往上走,走得非常缓慢和艰难,但她没有停下,一直走到了陡坡的顶部。
她的视野终于开阔了,能看见的东西也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点,她看见这片陡坡的底下就是净水湖。
净水湖安安静静的,像一池不流不动的死水,只是水面平如镜,干净见底。
“真好看,和家里的水好像。”季荷不自知地喃喃。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神思混乱了。虽然这时候的她是非常狼狈的样子,但是如果从底下的树木之间看过去,还是能够看见季荷的脊背挺得很直,她水族的姿态到底是高贵的、桀骜不驯的。
只是,她现在痴痴地看着陡坡底下的净水湖,一双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深深地吸引了,她好像恢复了水族的视力,又好像没有,在她的视野里,水潭下正映着浑身发着水族光芒的自己。
季荷伸出手,好像想要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去摸一摸净水湖的水,可是,她自然是什么都摸不到的,她跪在坡顶,探出身子,越探越深,袖子好像变短了,缩上了胳膊,季荷的小臂露了出来,在阴暗的地方,她小臂的肌肤发出了淡淡的、温柔的光芒,好像《暮光之城》系列电影里出现过的吸血鬼一样,淡光映着水,轻微地拨动。
与此同时,明鸿就躲在山洞洞口的一堆低矮的树木当中,从他个人的角度看过去,这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人,一路都跌跌撞撞的,有点疯狂的前兆,但是当她跪在陡坡上的时候,整个人好像已经镇定了下来。然而,明鸿显然想错了,他准备走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穿着蓝色裙子的季荷好像又失去了理智,居然从那么高的一地方一跃而下。
她仿佛化作了一道光,而明鸿眼睁睁地看着,心里头有点意外和紧张,可是他忍住了,没有走过去救她。因为,他看得很清楚,这个女人跳下来的时候,身上闪动着十分耀眼的光芒,那是普通人的世界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光芒。
这么说,不管她是不是月屋的主人,她确实是非人者。
她整个人冲进了水底,净水湖的水溅开了,溅起了很大的一股波浪,水浪冲上了很高的距离,然后落回,洒下一片哗啦啦的声响。
等到这个山洞已经安静下来的时候,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安宁,这个地方所有的活物都失去了灵秀的生命力。
只是,就好像大海上的风暴即将来临前,总会有短暂的、片刻的平静一样,这个山洞里的沉寂也仅仅只维持了非常短的时间,下一刻,在这个明镜见底却分明深不可测的净水湖里,有一声龙啸的声音传了出来,几乎要震裂整个山洞的顶部。
季荷,她的真身,被云牙山的药物百形丹逼迫得现了出来,她是一条透明的、身体是水的龙。她这个水族的神仙从净水湖的湖底冲了出来,身上缠绕着水雾,也惊起了四散洋溢的水波。
在这附近,树木好像商量好了一样,突然剧烈地摇摆了起来,被强劲的风带动着,只听见接二连三的咔嚓咔嚓的声音,树木齐齐地折断,接下来,这个地方,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岩石也飞快地炸裂了,炸裂后的粉尘几乎将身在洞口的明鸿埋住。
“这个人,真的就是月屋的主人吗?如果是,她拥有这么强大的背景,这么厉害的真身,为什么要住到在非人界这么穷苦的枯木山林,如果不是,那也就是说,月屋这个地方,还存在着其他的非人者,而且这些人的身份,就算在普通人里面也是非常不寻常的。”明鸿喃喃自语。
这个堂堂的除妖师,这种时候可是一点儿也不敢乱动,他为自己设置了一个很狭窄的结界,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他一动,笼罩全身的这个微弱的、最后的保护恐怕就会马上分解崩塌,到那时候,恐怕季荷的水族力量会将他震得脏腑破裂。
明鸿很早以前就下了山,曾经到国内各地去游历、去探访风景,他也算得上是见识比较广的人,对于各种各样的非人者,也遇见过不少,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被季荷的气势惊骇到了。
水族的怒气,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是很难招架的,明鸿想,这已经算是这么多年来他最幸运的一次经历,他还得感谢自己的师父,感谢从前自己练功的时候没有偷太多的懒,要不然自己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即使他身处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这个净水湖,有安抚的作用,这个山洞应该是受到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保护的,要不然,以这个蓝裙女人目前的状态,她这么失控,不可能不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不可能只被困在区区的山洞里。这大概依赖于这个山洞的安抚作用。
另一方面,季荷这几声高昂的龙啸还是传到了山洞的外面,站在林子里的李轩宁听得很清楚,他简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可是他还是没有办法动弹。
李轩宁忍不住猜测。难道季荷的真身居然真的是龙?难道她真的在山洞里面遇到了不可测的危险?如果真是这样,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进行到了怎么样的地步,琉璃又能不能处理这样棘手的情况。
他实在着急得不行,可是最终还是只能呆在那个山洞的外面等待情况,身不由己。
在枯木山林的区域范围内,唐小鸢和狸猫妖怪阿七,还有很多的飞禽妖怪,几乎在很短的时间里跑遍了这片地府的所有土地,他们找到了几乎所有的妖怪,将需要传达的事情告诉了个遍。
关于猊萱特意到林子来下的战书,关于陆显正在暗中调查的情况,他们都通知了住户,希望他们能够沉住气,相信陆显可以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唐小鸢显然是这其中最为忙碌的人,简直歇不了一口气,好在自从她跟陆显共用一魂以后,她的身体状况好像已经有所改变了,轻易不会觉得劳累,特别是这样关键的时候,她其实还蛮有干劲的。
她还要抽出时间去照顾韩明,这一天中午,韩明糊里糊涂地醒过来一回,将自己变回了人形以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唐小鸢看过了韩明以后,总算休息了一会儿,她坐在韩明家里的餐桌旁,一个人吃了几块面包,喝了一杯牛奶,接着又赶到了一座名叫尧山的地方去。
在山腰的地方,唐小鸢意外地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妖怪,他叫舒昀七,真身是一只毛皮和身姿都很漂亮的老鹰。
陆显曾经跟唐小鸢说过,他在很多很多年前遇见过舒昀七,并且据他所知,狼妖韩明曾经在一场战争中救过舒昀七一次。
这件事情,舒昀七本人是铭记于心,一直没有忘记的。
唐小鸢站在舒昀七的背后,主动出声喊了他的名字,可是唐小鸢走过去才发现,舒昀七和其他的几个妖怪正牢牢地包围着另一个完全没有见过的妖怪。唐小鸢凭借着自己的感觉,觉得对方的的确确就是个妖怪。
这个陌生妖怪长得挺好的,剑眉,桃花眼,气质也是温和的那一种类型,他一点儿也不高傲,但是也并不是什么不起眼的角色,他穿着浅色的风衣和黑裤子,整个人高大而且偏瘦,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样子。
唐小鸢远远地看了这个陌生人一眼,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眼,她的心里却觉得惊讶了起来。
这又是一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人,他带给她莫名的熟悉感觉,但是是和徐一桥带给她的完全不一样的熟悉感。
这些暂且不提,唐小鸢一靠近舒昀七,几个住在枯木山林的非人者变得有点拘谨和错愕,唐小鸢又看了看陌生的妖怪,他的眼睛很干净,她向他笑了一下,却问舒昀七:“舒大哥,这位是……是新来的住户吗?”
其他的妖怪们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而舒昀七摸了摸后脑勺,说:“这个不是,他只是路过我们这里。”